【早恋组】《年少不浪漫》

《年少不浪漫》
文/睡前

#早恋组

    季风如半干的盐颗广洒在岛屿的每一个角落，盛夏绿茵与蓝色的海一寸寸耀眼刺目，而海洋的咸风搔刮到鼻腔发痛。奇犽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鲸鱼岛与枯枯戮山的气候着实天差地别，潮湿而滞塞的空气令杀手一族的三子敏锐的感官多少有些不耐。他插着裤兜在码头东张西望，看到渔民吆喝不止，在船与码头上不住梭巡，熟悉的那个绿色的身影倒是怎么都找不到。

    到底跑哪里去了，奇犽忍不住嘀咕。他眯起眼抬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踩着木屐大喇喇地站在码头往来不息的人流中间，指望小杰最好能从人群里一眼认出揍敌客的银发，省得他每条船都要跑一趟。

    米特阿姨说小杰天没亮就跑去给熟人的捕鱼船帮忙去了，临走前自信满满地说着要钓一条大鱼给奇犽当晚饭的加餐。奇犽当时刚起来没多久，咬着牙刷还有点困，听说小杰跑去帮忙了的时候才终于发觉小杰不在。

    他困顿得脑袋点点，摆脱惺忪睡眼花了半分多钟。鲸鱼岛的日子太过悠闲，奇犽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和小杰一起去各处冒险这件事上，今天忽然不见小杰，难免感觉不太习惯。

    那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奇犽吐掉嘴里的泡沫问正洗着衣服的米特，米特低着头想了想，说要是快的话中午大概就回来了。

    于是奇犽这才顶着正午的太阳跑到码头，路上还被认出他是小杰朋友的岛民塞了几个苹果。他攥着苹果咬了一大口，莫名想起猎人考试时被他和小杰各咬了一口的红苹果，口感清脆果液丰满，和他正咀着的这一颗别无二致。只是小杰不在，所以奇犽一个人享用就足够。

    他三两下吃光苹果，拈着果核朝远处的垃圾桶丢去，瘦身成功的苹果已经氧化泛黄，咣当一声正中奇犽瞄准的靶心。他甩甩手，忽然有所预感地一回头。晒得他发尖滚烫的阳光在他回头的一瞬被人遮得严严实实，一个高大、黝黑的女人正巧走到了他的身后。

    “小弟弟，你是小杰的朋友么？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女人爽朗地笑着说道，伸出手拍了拍奇犽的肩头。

    “什么事？”奇犽眨巴两下眼，依稀记得小杰似乎有向他介绍过这个女人，然而女人的名字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奇犽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递给奇犽。

    “很简单，把这个交给小杰就好，一定要给他哦！”她意味深长地说着，向奇犽抛了个飞吻就转身走了。奇犽顿时恶寒了一下，想起小杰说过他曾经和岛上的大姐姐有过几次约会，看来刚刚的那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某种意义上来说小杰·富力士的确拥有奇犽·揍敌客拍马也赶不上的特质，就约会经验这一层面奇犽毫无疑问是输了；只是他绝不承认这一点。一旦想到什么东西小杰拥有、而奇犽没有，奇犽就总会想起猎人协会那个会长老头子笑眯眯的讨厌模样。

    最终试验前的审查内涵如今奇犽也明白许多，却依然会感到不甘心。嘛，不过也用不着和小杰计较这些。奇犽任由卡片在指间翻了翻，从容地收进裤兜里，忽然有些想吃冰淇淋。

    等小杰提着刚钓上来不久的海鱼在码头发现奇犽的时候，奇犽已经连吃了好几支冰淇淋，见到他小跑着过来的时候，还优哉游哉地舔着不小心沾了甜奶油的手指。

    “奇犽！好狡猾啊，吃冰淇淋为什么不等我！”小杰跑到奇犽跟前，盯着奇犽一脸委屈。奇犽则连连后退，挑高眉毛斜瞥小杰手上的活鱼。

    “笨——蛋，等你回来的时候冰淇淋早化了好吗？何况这是人家送我的，我当然要吃掉了。”奇犽摊了摊手，小杰一个跨步继续靠前，奇犽再次后退。

    “那是因为岛上的大家都喜欢奇犽，可是我也想吃冰淇淋啊！”小杰说着，顿了一下，“奇犽你为什么一直在后退？”

    “还不是你拎着那条鱼——别再靠近了！”奇犽瞟见鱼的眼睛似乎正转动着，立刻汗毛倒竖，不住地搓着手臂，“你要吃冰淇淋的话，和那个女人去约会的时候让她请你嘛！”

    “那个女人？”小杰疑惑，“奇犽是说谁？”

    “不知道，我不记得名字，”奇犽耸耸肩，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片甩给小杰，“这个是她说要交给你的。”

    “咦？”小杰接住纸片看了一眼，“这不是祭典的招待券嘛，我已经从米特阿姨那里拿到了啊！”

    “是吗？那大概是邀请你和她一起去吧。”奇犽无所谓地说道。

    “可是这张招待券鲸鱼岛上的居民都会有啊，”小杰眨眨眼，“奇犽应该没有吧？”

     “我只是个观光客罢了，你们内部的招待券我怎么可能会有啊。”奇犽说。

     “那我知道了！”小杰自顾自地点点头，“这张招待券是给奇犽的！”他说着，把招待券塞回奇犽的手里。

    “哈？可是那个女人说是给你的啊？”奇犽睁大眼，难以置信地说道。

    “虽然不知道奇犽说的是谁，但是如果直接说是送给奇犽的话，奇犽大概会拒绝吧？”小杰摸摸下巴，“奇犽就收下嘛，我说过岛上的大家都很喜欢你吧——”他朝着奇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什么啊，”奇犽嗫嚅了一下，“不管是你这家伙还是岛上的别人都好客过头了！”

    “诶，我觉得梧桐先生他们也挺好客的嘛……”

    “那是你被梧桐那家伙骗了好吗！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会觉得揍敌客家族好客了吧！”奇犽气愤地伸出手指用力地戳小杰的额头，小杰被戳得大叫好痛，连忙躲开，却还是一脸无辜。

    “那也没什么不好啊？奇犽就和我一起去祭典嘛！”他提着鱼凑过去想揽住奇犽的脖子，奇犽顿时大叫一声。

    “都说了不要拎着那条鱼靠过来了！”

    “这可是奇犽你的晚饭耶——米特阿姨会把它做得很好吃的啦！”

    “煮熟之后不一样！它现在看上去太恶心了！”

    “那奇犽要答应和我一起去祭典！”小杰举起手里的鱼。

    “我又没说不去！”

    “还要答应请我吃冰淇淋！”

    “喂！你小子是不是得寸进尺——”

    小杰把手里的活鱼举得更高。

    “……我、我知道了！别再让它盯着我了！”奇犽败下阵来，只好恨恨地妥协。小杰立刻兴高采烈地捉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回家的方向跑。

    “太好了！祭典这几天都有，吃完晚饭就可以一起去了！奇犽不可以耍赖哦？”

    “耍赖的是你吧？”奇犽反驳，却还是无奈跟着小杰跑起来。

    他们从码头跑回树屋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傍晚的时间。米特阿姨把夜灯挂在了门外，附近的树林里传出一阵野鸟的咕咕低鸣，几只蝙蝠在暗淡下来的天空中不住盘旋。小杰第一个冲刺到门口，一边欢呼着“我回来了”，一边脱掉鞋子腾腾地往屋里跑，把提着的鱼交给正在厨房料理晚饭的米特。

    奇犽也脱掉鞋跟着进了屋，在客厅隔着磨砂玻璃窗看到远处冒出一丛丛艳丽的火光。他眺望树林的另一端，隐约听见模糊的喧闹声，离小杰的家很远很远。

    “祭典好像快开始了？”小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奇犽身边，也探着头看窗外。瑰色的灯光穿过毛玻璃流落在小杰张大的眼睛里，如同天空竞技场数百层高楼旁不时绽放的彩色焰火。他顺势推开窗，趴在窗台上两只手一起托起下颚，手指在耳侧一点一点。

    “说起来，奇犽喜欢鲸鱼岛吗？”小杰目光一转，看向奇犽，忽然问道。

    “怎么忽然问这个？”奇犽顿了一下，不自然地别开眼。

    “我想知道嘛，因为大家都很喜欢奇犽，”小杰笑着说，“米特阿姨他们也一定想知道。”

    “一直说着‘喜欢’、‘喜欢’什么的，你也太不害臊了……”奇犽哼了一声，“说到底，那张招待券其实就是留给你的吧？”

    “奇犽说得不对，”小杰直起腰，望着奇犽的眼睛一眨不眨，“那就是给奇犽的。”

    “哈？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奇犽睨了小杰一眼。

    “我就是知道，这是直觉，”小杰理直气壮，“反正我不要，那已经是奇犽的东西了！”

    “小杰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样啊，连这种事情也要发挥你的任性吗！”奇犽拢起手刀，用力地敲了一下小杰的脑袋。小杰直呼好痛，被敲得趴倒在窗台上。他侧过头，把头枕在窗台上，哀怨地盯着奇犽看。

    “我只是想邀请奇犽一起去祭典嘛……”

    “所、以、说——我又没有不答应！”奇犽重重地从齿间挤出这句话，“而且就算我说不去你也会强拉着我去吧？”

    “那当然！”小杰昂起头，“那可是鲸鱼岛最大的祭典，奇犽怎么可以错过？”

    奇犽露出一副写着“我就知道”的表情，支在窗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小杰这时又凑近奇犽，短茬且漆黑的发梢蹭到奇犽的肩上。

    “所以，奇犽喜欢鲸鱼岛吗？”他再次发问，眼睛闪闪发亮。

    窗外遥远的祭典奏响礼炮，轰隆隆如奇犽听见过的、撞击枯枯戮山山门的滚雷。奇犽的眼睛瞟向窗棂所框定的景色，火光的星星稀碎地幻化成他眼中浮动的云晕，和小杰眼中的东西一模一样。他们本就注视着同样的岛屿。

    “算是喜欢吧，”奇犽翘起嘴角，看向小杰，伸指戳了戳小杰的脑袋，“毕竟有小杰你这个笨蛋在的地方也坏不到哪里去嘛。”

    “我就知道奇犽会喜欢的！”小杰满意地点头，末了一顿又说道，“但是奇犽刚刚是不是光明正大地说了我的坏话？”

    “诶——有吗——”奇犽把手臂抬起来枕在脑袋后面，假装没听懂小杰在说什么。

    “奇犽太过分了！待会儿绝对要请我吃冰淇淋，我要吃很多很多！”

    “哈，我才不要请你吃冰淇淋咧——”

    “呜哇！奇犽你耍赖！回来的时候明明就答应我了！”

    “那是小杰先耍赖的，现在我们扯平了！”

    “怎么这样！奇犽今天吃了那么多冰淇淋，太不公平了！”小杰大叫起来，却忽然被从身后一拍肩膀。米特阿姨端着餐盘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的身旁，正对着他们两个露出微笑。

    “你们两个，刚刚是不是提到要吃很多很多冰淇淋？”

    “呃——”

    奇犽和小杰对视一眼，心虚地对着米特阿姨笑了笑。

    “没、没有啦……只是开玩笑而已，你说是吧？小杰……”

    “对、对啊，只是开玩笑嘛……”

    米特阿姨重重地哼了一声。

    “待会儿我和你们两个一起去祭典，你们都不许吃冰淇淋，尤其是奇犽！刚刚我听到小杰说你今天已经吃了很多了吧？”

    “知道了——”奇犽满口答应，趁着米特转身往餐桌走去的时候看向小杰，小杰正无辜地看着他。

    晚饭之后绝对要偷跑出去，奇犽悄悄向小杰做口型。

    小杰吐了吐舌，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在晚饭过后果然找准机会偷跑了出来，从家门口一路奔跑，直到树林边缘的断崖。夜风和着夏夜骤降的气温丝丝入骨，奇犽和小杰都忘了穿上外套，却并不觉得冷。他们站在山头上往下俯瞰，看到祭典的橘色灯笼一盏一盏绵延向海岸。海浪的声音拍打着人群聚集的喧哗，岛屿的夜晚第一次像城市那样灯火通明。

    小杰看了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好似发现了什么。

    奇犽转头看向小杰，小杰正好捉住他的手臂使劲摇晃，指着遥远的某一盏橘色笼火。

    “奇犽，你快看，那个灯笼是鲸鱼形状的耶！”

    “哪里？话说小杰你怎么还分得出来灯笼是什么形状的啊？”奇犽顾不上找灯笼在哪里，不可置信地瞪向小杰。

    “就是鲸鱼岛的形状嘛，我当然分得出来啊！”小杰说，“啊，那一个也是！”他又指向另一处，“这个灯笼我用鱼竿好像可以钓回来。”

    “你有带鱼竿出来？”奇犽看了看小杰的背后，空无一物。

    “呃，我忘了！”小杰抓抓头发，“那我们下去看吧，奇犽。”

    “好啊，那就看谁先到下面，输了的人要请客冰淇淋！”奇犽说完，像一尾鱼一样灵活地从断崖上滑了下去。

    “奇犽你又耍赖！”小杰大喊一声连忙追上去，奇犽不忘回头冲小杰作了个鬼脸——尽管天色彻底暗了，但他知道小杰绝对看得见。

    小杰果然看得一清二楚，气鼓鼓地在奇犽身后一边追下来一边大喊大叫。奇犽充耳不闻，像刮向岛屿的海洋飓风一样奔跑下山。

    他一头扎进了祭典的洋流，数不清的灯笼仿佛会流走，山和人群都在往海的方向前进。小杰就在这时追下来，抓住了他的手，用力、细致地扣住奇犽的每一根手指。

    奇犽在这时想到，他的手指如刀尖钻过膨开的心室；也如幻觉中切开过他人的脑髓；也如现在这样被小杰紧紧握住。

    奇犽真是的，会走丢的啦，小杰在奇犽耳边嘀咕着，奇犽却又一次听见隆隆的雷声。比小杰的声音遥远，也比枯枯戮山大开正门的声音遥远。他转过头，正看到无数惊雷一般的星星流焰从海平面上方坠落。

    “奇犽你快看，焰火好漂亮啊！”奇犽听到小杰在鼎沸的人声中无比大声对他说道。

    奇犽在这时又想起，小杰问他喜不喜欢鲸鱼岛的那个问题。他反握住小杰的手，露出微笑。焰火的光辉落在所有人的肩上，也落在他和小杰之间。

    笨蛋小杰，那种问题就算不问也肯定知道吧？答案当然是，非常喜欢啊。

    于是他凑到小杰耳边，在隆隆作响的焰火下大声说，小杰，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真的吗？小杰瞪大眼睛。

    真的，我们瞒着米特阿姨，一起去吃冰淇淋吧，他笑着说。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