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雷】《老好人法则》

《老好人法则》
文/睡前

#扎雷

扎雷合志的参本文，解禁了发一下，拖了各位Staff的后腿1551

    扎布先生是广义上的人渣，这是非常明白的事情。再低劣的词加在扎布的身上也不成问题，扎布就是这么低级的家伙，有时候雷欧会情不自禁地怀疑，像扎布这样的人究竟算不算是人类，毕竟在黑路撒冷这座幻界都市里，异界生物与人类共同生活在一个舞台之上，会出现外表看上去像是人类，但内里毫无人性的生物，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雷欧不止一次觉得，扎布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因为像扎布这样能被称为“渣滓”的人类在现代社会已经非常少见了，更何况是在生存法则更为残酷的黑路撒冷，扎布这种人竟然至今为止都没有被社会淘汰，这简直比做梦还要不可思议。

    但也许正是因为扎布的生活实在是太过纸醉金迷，所以才得以继续被黑路撒冷这座城市所包容。

    黑路撒冷是一座无法用人类语言去准确描述的城市，任何人都有可能在这座城市中生活，无论是高高在上的政治要员，还是社会底层的肮脏臭虫，谁都可以，这就是黑路撒冷的魅力之处，也是黑路撒冷的残酷之处，因为这意味着这座城市永远不可能实现平等。

    比起扎布那样的人渣，像雷欧这样的老好人能在黑路撒冷存活下去才是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雷欧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虽然他已经快对现实麻木了。雷欧在小事频繁倒霉，大事却时常化险为夷，这大概并不能归类为单纯的大难不死。

    无论是扎布还是他，都是秘密结社莱布拉中的一员，在本就危机四伏的黑路撒冷里，莱布拉的成员要保证安全更不容易。不过对于像是克劳斯先生那样的强者来说，要生活在黑路撒冷可能并不是什么难处，只是像雷欧这样的普通人，要保证安全无恙实在是非常困难。

    所以扎布先生被克劳斯先生委托成为雷欧的护卫，尽管扎布先生始终不肯承认这件事，还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欺负雷欧，而且经常是让雷欧长期住院的罪魁祸首本人。可能比起被恶人盯上，被扎布先生“护卫”才是雷欧最不幸的事情，不过相处的时间久了，偶尔雷欧也会觉得扎布是个不错的家伙——虽然扎布老是殴打他、用低俗的称呼叫他、找借口勒索他……

    扎布先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得彻底。雷欧是这么认为的，即便有时候被扎布欺负了之后他也会推翻自己的这个想法，但最后他总会原谅扎布先生。

    雷欧就是这么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总的来说，虽然扎布先生总能把他惹到跳脚，但他并不讨厌扎布，只是也谈不上喜欢。作为同僚兼损友，他信赖扎布的能力，却不信赖扎布的人品，也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在床榻上与扎布缠绵的女人才会因为情趣而相信扎布信口胡诌的鬼话。

    第不知道几次因为扎布的失职而入院的雷欧此时正在医院的中庭歇息着，他的脖子上挂着他的宝贝相机，手边搁着医院配置的拐杖。中庭里人来人往，既有病人也有医护人员，当然也有一般人和异界人。

    两个世界的人相处起来已经有三年之久，见惯了这光景之后任谁都不会大惊小怪，雷欧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享受这少有的安宁。尽管受伤不是好事，但可以因此不受扎布的叨扰还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雷欧这样想着，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同时一股呛人的烟味也飘了过来。

    “哟，雷欧，你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扎布直走到雷欧的身后，弯下腰半趴在长椅的椅背上，对自己踩踏了草坪的事情丝毫不以为意，袅袅的烟雾在他周身缭绕着，无法散去。

    “……扎布先生，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雷欧挪动了一下位置，瞟向背后的扎布，满脸都是嫌弃，“医院可是不允许吸烟的哦。”

    “啰嗦啊你，我又不是病人。”扎布往雷欧脸上吹了口烟气，满意地看着雷欧被烟呛到咳嗽起来。

    “所以，你什么时候出院？”他深吸了一口烟，又闻道。

    “哈？扎布先生……特地来探望我，就是为了问这个吗？你有那么关心我？”雷欧挥手扇去烟气，一边说一边怀疑地看着扎布，“扎布先生你又没钱了对吧？”

    “哦！不愧是雷欧，真明白我啊！”扎布笑嘻嘻了起来，他叼着烟，搓了搓手，“拜托你咯，雷欧大人，快点出院吧！我的伙食可全靠你了！”

    “呜哇，就算扎布先生是人渣，这样也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因为你护卫不力才受伤入院的——”

    “哼，那又怎么样？”扎布一脸理直气壮，“阴毛脑袋，你会入院是因为你太弱了好吗！”

    “就算是事实这么说也……”雷欧顿了顿，他扭过了头，低头摆弄起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我确实是很弱没错，所以才需要扎布先生护卫，麻烦扎布先生再稍微尽职一点可以吗？”

    “哦，你生气了？”扎布啧了一声，“所以说你这家伙就是小气。”

    “……一直以来都在吃软饭的扎布先生是最没资格说别人小气的人吧？”雷欧毫不客气地吐槽着，扎布闻言伸手把他的脑袋往下摁。

    “真烦人啊你，下次绝对不会再让你住院了，这样保证你满意了吗，阴毛头！”

    “就不能不要那么叫我吗，话说不要压着我的头！扎布先生，你的信用度可是很低的哦——”

    “哼，”扎布收回手，直起了身，“你扎布大爷我说到做到，下次要是再让你住院的话，我就请你吃一个月的杰克乳酪巨无霸汉堡！”

    雷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神之义眼幽蓝的光芒一下倾泻而出，他仔仔细细地把扎布从头到脚察看了一遍。

    “竟然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

    “喂，附身是什么意思啊？”

    “不不不，不可能的，扎布先生怎么可能……”雷欧抬高了声音，“扎布先生怎么可能拿自己的钱包打赌！”

    “哈？！雷欧你这小子是不是想在医院里再住几天啊！”

    扎布握紧了拳头对着雷欧怒吼起来，雷欧抓起拐杖敏捷地闪到了一边，尽管并不想被扎布殴打，但他还是固执地对扎布抱怨了起来：“刚刚还说会不让我再受伤，现在立刻就要动手，扎布先生你的信用真的很有问题！”

    “还不是你小子一直叽叽歪歪的，本大爷亲口承诺还不够吗？”扎布哼了一声。

    “当然不够了，就算是扎布先生这种人渣也多少应该有点自觉吧！”

    “雷欧你小子看来是真的很不怕死——行吧，你就说怎么样才能信任我？”扎布抱起手臂，对着雷欧挑了挑眉毛，雷欧狐疑地盯着他，终于勉强接受了扎布的说辞。

    “虽然扎布先生的信用真的很有问题，但是这次我姑且就相信扎布先生……”雷欧说着，停顿了一下，忽然朝扎布伸出了右手的小指，“请扎布先生和我保证，如果食言就要请我吃一个月的杰克乳酪巨无霸汉堡，同时还要老实本分认真工作！”

    “喂，不是吧？”扎布古怪地看着雷欧伸到他面前的小指，“阴毛脑袋，你还是小学生吗，竟然还要拉勾？而且让我老实本分是什么意思啊，我难道不一直都是正经人吗！”

    “……呜哇，扎布先生竟然说自己是正经人，真是厚脸皮啊，”雷欧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没有理会扎布对上一句话的反驳，又接着说道，“和我拉勾的话，扎布先生的信用就稍微提升了一点，”他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小指，“扎布先生难道是害怕违反约定的惩罚吗？”

    “切！谁会害怕啊？我可是很讲信用的。”扎布不屑地说道，也伸出了小指，和雷欧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那可不一定啊……”雷欧微笑了起来，“扎布先生，如果你不讲信用，可是会被我诅咒的哦！”

    “哈？你这个阴毛头的诅咒有什么好害怕的，话说你别太得意忘形了——”扎布说着，往勾住的小指上狠狠加了一把劲，雷欧被他猛地一用力，疼得表情扭曲。

    “痛痛痛痛！扎布先生竟然趁机欺负人！”

    “哼哼，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值得自满的，扎布先生快放手！要断了要断了——”

    扎布的信用一向都在负数值徘徊，雷欧对此深以为然。作为被扎布“护卫”的对象，雷欧认为他在这件事情上很有发言权，任是谁都没有他了解扎布究竟是一个怎样惹人嫌的家伙，在对扎布的鄙视上，他能和珍小姐、杰特先生组成一个联盟，因为他对扎布的斑斑劣迹实在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无论是因为床榻之事而被床伴下咒，还是因为修行不认真而被师傅教训，还是因为勒索别人而被打成重伤……扎布奉行的信条一直都是随心所欲，并且总是在为自己的过分随心所欲而买单。如果不是同在莱布拉，不然按照雷欧谨小慎微的处事准则，他才不会和扎布这类人接触。

    他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各有各的不幸，也各有各的生存法则，假如雷欧不是一个老好人，那么他一定会离扎布远远的，绝对不靠近。

    米歇拉以前也曾经教训过几次雷欧，说哥哥就是因为太好说话才会被别人欺负，雷欧只能尴尬地回着笑，无法反驳米歇拉的话。

    然而米歇拉也说，老好人也是雷欧的优点。

    虽然雷欧不会怀疑妹妹对自己的评价，可他时常对“老好人”到底算不算优点产生疑问，毕竟在他这么多年的经历里，他几乎从未因为这收获过什么。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雷欧是个好人，但好人并不一定都有好报，雷欧遭遇的好事少之又少，不如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幸的家伙，不管是被迫接受神之义眼，还是因为各种天灾人祸常驻医院……

    雷欧曾在信里以“一个烦人的同僚Z先生”的说法向米歇拉倾诉过扎布先生的事情，他把扎布形容成一个小气又缠人的普通同事，因为工作才不得不和他共事，总而言之就是大发牢骚，毕竟雷欧总是受到扎布烦不胜烦的加害，而其他人都对此见死不救。说实话，雷欧是非常困扰的……然而米歇拉的回信却很乐观。

    那个小气又缠人的Z先生，说不定是因为喜欢哥哥所以才会只欺负哥哥一个人呢。米歇拉在信里这么写道，丝毫不见对雷欧抱怨的同情。

    真的是这样吗？雷欧非常质疑这一点，他倒是认为是因为他太好欺负了，所以才被扎布这么欺压。扎布的想法究竟是什么，他无从猜测，也不感兴趣，只不过有的时候，雷欧在面对扎布时会想起米歇拉说的话，然后又迅速因为扎布的所作所为而否认这一点。

    扎布先生在想什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哥哥现在和那个传说中的Z先生，相处得怎么样了呢？”米歇拉眨了眨眼睛，尽管看不见，但却准确地对着雷欧露出了微笑。

    和未婚夫一起来到了黑路撒冷的妹妹终于与许久不见的哥哥碰上了面，却没有立刻谈及自己的婚事，而是关心起了哥哥的人际关系……雷欧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让米歇拉担心得太厉害了，他看向米歇拉，苦笑着抓了抓头发。

    “为什么米歇拉你一来就问那个家伙的事情……”

    “因为哥哥你经常说那个Z先生做的事情，所以我很好奇啊，”米歇拉理直气壮地说道，“那么久不见面，我可是很想知道我的神龟骑士生活得好不好呢。”

    “那个称呼还是算了吧，”雷欧无奈地说道，“扎……Z先生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概括起来就是经常让我大吃苦头什么的。”

    “诶，哥哥你还没有和Z先生变得更要好吗？明明哥哥你也不是特别讨厌他吧？和Z先生好好谈一谈，然后试着相处得更愉快一些不会更好吗？”

    “不行，Z先生可不是能谈得来的对象啊，”雷欧笃定地说道，“话说米歇拉你也说一说你的事情啊，你不是说最近准备结婚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打量米歇拉背后的那个男人。

    “转移话题也太狡猾了！不过确实是应该和哥哥详细说明一下，但是之后哥哥你也要把你的事情都告诉我哦，我们约好了。”米歇拉说着，对雷欧伸出了小指，雷欧一怔。

    说起来……他和扎布先生拉勾约定的事情，好像最近确实没有违反，至少雷欧没有再受到什么必须去住院的伤，而扎布虽然满口抱怨，但却一直待在雷欧的身边暗中护卫。

    现在扎布还有莱布拉的其他人都在雷欧的附近，如果要说黑路撒冷此时安全指数最高的地方，除了莱布拉的本部，就是这家酒店了吧？

    只要没有什么意外，与妹妹的会晤应该会就这么安然无恙地结束，米歇拉不会在黑路撒冷长留，这次前来也不过就是想见一见雷欧罢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如果没有那双眼睛，那么的确会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

    雷欧的劫难百分之八十都是因为神之义眼的存在才招致的，这对眼睛对他来说是一切的根源，既是让他在莱布拉安身的助力，又是让他不断卷入灾祸的罪魁祸首。会被扎布先生像那样缠着，大概也是因为这双神之义眼。

    而妹妹的未婚夫托比·马克拉克拉先生被一个自称是格尔莫茨博士的家伙依附了，很显然，格尔莫茨的目的就是雷欧的双眼，他蓄意接触米歇拉，借着与米歇拉的关系与雷欧碰面……不妙的是只有雷欧一人可以“看见”格尔莫茨，就因为这个理由，这次雷欧说不定会死，不仅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妹妹。

    据说普通人能在黑路撒冷存活下来的几率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身肩古怪使命，被冠以“神的观察者”这一名号的普通人，在被盯上义眼的情况下又有多大的可能性能够平安无事？

    这一次，不能再逃跑、不能再向其他人求助，必须依靠自己——依靠这除了双眼一无是处、平凡又可悲的自己。

    里嘉艾尔残忍地夺走了米歇拉的双眼，将渥奇兄妹引向了悲惨的命运。以往神的监视者无一不是历史重大事件中的核心人物，可纽约的大崩坏、黑路撒冷的拔地而起……和雷欧、米歇拉，还有许许多多受到牵连的人，究竟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闹剧，什么时候才能够落幕。

   
    “……我知道啦，之后会告诉你的，但是我可不能保证是多久之后哦。”雷欧无奈地伸出小指，与米歇拉完成约定，米歇拉露出了笑容。

    “哥哥，总是这样呢。”

    “哈？”

    “只要是约定好了的事情，就总是会努力完成……就算说不能保证会在什么时候完成，也一定会非常拼命吧？所以才会说哥哥是我的神龟骑士呀。”米歇拉收回了手，垂放在膝盖上，微微地揪住膝上的裙子。她依旧是在笑着，说的话却有些奇怪。

    ……他们确确实实是兄妹没有错，雷欧能够察觉的事情，米歇拉也可以察觉。雷欧望着米歇拉的双眼，那本该是一双如同小星球一般瑰丽的眼睛，比他眼中的义眼要更美好、更不可思议。雷欧握紧了拳头，他强压住声音里的异样，故作轻松地说道：“那是当然的啊，骑士就应该遵守和公主殿下的约定嘛。”

    “说得也是呢，”米歇拉眨了眨眼，“但是骑士先生，公主都要结婚了，你呢？”

    “什——竟然趁机问这种问题……如果能结婚的话我也想结婚啊，但我可是连约会的对象都没有！”

    “哥哥你也太没用了吧！在黑路撒冷这么长时间，多多少少也应该认识那么一个两个有意思的人……啊，你的同事不错吧？”

    “不不不……现在根本就不是考虑这种问题的时候啊！话说我该去工作了！”

    雷欧强硬地结束了话题，米歇拉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的神情似乎是在斥责雷欧的没用一样，雷欧心虚地把目光投去了其他地方，然后远远地看到杰特先生正在注视着他和米歇拉。

    ……扎布先生，那个玩忽职守又桃花债满身的家伙，此时正在他的那座房子里和女人亲亲我我着吧，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偏偏不在，非常完美地违背了和雷欧的约定。

    雷欧微妙地感到有一丝沮丧，但又觉得庆幸，还好扎布没有被格尔莫茨当做人质，不然他可没有那个能力去救扎布，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说要去工作并不是借口，雷欧在莱布拉的工作基本成了惯例，而遇到血族眷属的时候绝对不能缺席。此时他正被格尔莫茨严实地盯着，找不到任何机会，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即便是像雷欧这样的老好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有些埋怨扎布。

    可是……就算扎布先生还在场，又能怎么办呢？一直期待着会有谁来救自己的话，不是像以前那样和在里嘉艾尔的面前腿软的懦夫没有任何区别吗。

    但是他比起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自以为可以安定下来，还有了稳定的工作，虽然没能当上记者，但是却有了一群可靠的伙伴，渐渐开始有了信心……然后又被以最绝望的形式彻底击碎。

    雷欧浑身都是弱点，只要稍微马虎一点，就很有可能会死在黑路撒冷的街头，而他最大的弱点是自己的妹妹。

    他不会害怕死，只是害怕做不到任何事，就连给自己带来了灾厄、又带来了希望的双眼也保不住，如果是扎布先生碰到这种事情的话，会选择怎么做呢？

    那个脑子里只有花天酒地的绝顶白痴，偏偏只有耍帅最在行，肯定会说一些漂亮话，然后再漂亮地解决问题吧。

    这种事情雷欧就办不到，但是雷欧也不会选择坐以待毙。之后绝对要让扎布先生请客一个月的杰克乳酪巨无霸汉堡，他们可是做好了约定。

    抱着这样的想法，离开维尔多尔新星酒店后，雷欧不得不一个人思考对策，一个人面对格尔莫茨，一个人对抗沉重的压力。义眼的能力在莱布拉与血族眷属战斗的时候被格尔莫茨发现了，格尔莫茨以米歇拉作为人质，想要依附在雷欧的身上。这种事情如果换作是初来乍到黑路撒冷时的雷欧，雷欧一定会全无对策，只能等待救援或是就这么死去，但现在他早就明白了，绝对不能就那么停留在原地。

    就算是稍微再坚强一些、再努力一些，也比坐着等死要好一百倍。何况他不能让米歇拉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要说为什么的话……他可是米歇拉认可的“骑士”啊。

    雷欧重视约定，只要是约定好的事情就会努力去完成。他想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怎么可能束手就擒——怎么可能就这么死掉。

    如果扎布这时在雷欧的身边，会对他说什么呢？雷欧忽然想起在他们做好约定之后，扎布说的话。

    “我说……雷欧你这家伙，难道是个笨蛋？”

    “诶？”

    听到扎布莫名其妙的话语，雷欧一时没反应过来，扎布却摸了摸下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不不，你是笨蛋这个没什么不对……”

    “扎布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

    “切，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坏话，是实话！”扎布伸出一根手指狠狠地戳向雷欧的脑门，“就算把你入院的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也没办法掩盖，你这家伙就是个白痴！笨蛋！傻子！”

    “好痛！扎布先生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雷欧躲避着扎布的手指，完全没有听明白扎布说的话。

    扎布一向有些自说自话，全然不顾旁听者究竟能不能听明白他说的事情，雷欧时常就是那个听不懂的旁听者，毕竟扎布总是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题。

    这次扎布所说的话雷欧也是一如既往地听不明白，就在不久前他正和扎布拉勾做好了约定，然后扎布忽然冒出一句什么“雷欧你这家伙难道是个笨蛋”，雷欧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扎布究竟想说什么。

    扎布大叹了一口气，看向雷欧，目光中透露着一种怜悯：“你小子说实话如果稍微注意一下，也不至于每次都会入院吧？”

    “……哈？那不是我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避免的事态吧，扎布先生难道是想反悔吗？我们才做好约定没多久吧？”

    “啧，我不是要反悔，我是说——你这傻子平时工作的时候也太拼命了，不要每次都凑那么近好吗？凡人就老老实实藏起来，在角落里给我们加油！”

    “平时和血族眷属大战的时候就算藏在角落里也会被波及的吧，扎布先生请不要强人所难可以吗……话说回来难道扎布先生这是在关心我？”

    “哈，我怎么可能关心你这种弱鸡，”扎布嗤笑了一声，“像你这种菜鸟，碰到事情就躲远点，别给人家添麻烦。”

    ……

    扎布先生，那个时候果然是在关心他吧。虽然口是心非，还说了很多废话，但是当时说的话，其实是让他远离危险。这次扎布先生不在，不知道之后又会说什么话呢？

    和格尔莫茨博士的战斗甚至称不上是一场合格的战斗，在那些更强大的人看来，雷欧的战斗或许不过就是垂死挣扎，他本就是除了眼睛特殊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优势的平凡人，没有天才的战斗意识，也没有优秀的身体能力，也就是因为频繁被卷入麻烦之中所以耐打了一些，并且不会因为惧怕疼痛就止步不前。

    他害怕受伤，害怕死亡，害怕失去，像所有的普通人那样，雷欧害怕许多东西，也担忧着许多东西，因为忧虑所以永远无法办到像扎布那样及时行乐，而他没有拯救世界的宽广胸襟，只不过是性格善良而已。

    米歇拉说他是一个老好人，这没有错，但“老好人”并不意味着雷欧会逆来顺受，老好人也有老好人的法则。

    雷欧知道扎布那时说的话其实是对的，只要他逃避就可以不受伤害，但即使遍体鳞伤，也有一些事物是绝对不能退让的。

    ……这种事情，扎布先生会明白吗？

    事件过后的第三天。

    一缕淡色的长烟从明亮的星火中冉冉飘起，扎布抽着烟，坐在医院病房的窗台边上。他低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医院花园，看见一片祥和的景象，一切都与三天前某个拼命过头的家伙在维尔多尔新星酒店里所独自面对的全然不同。

    托比·马克拉克拉顺利摆脱格尔莫茨的控制，在医院的救治下脱离了危险，而某人还在昏迷中，期间虽然也有苏醒过来，但很快就又昏睡了过去。如果让扎布碰上这家伙醒过来的时机……那他绝对要狠狠地大骂这家伙一顿。

    扎布掐灭了烟，目光收了回来，他望向雷欧的病床，却立即眼尖地注意到雷欧似乎动了动手指。

     “雷——欧——你这家伙！”扎布怒吼了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了雷欧的病床前，“臭小子你终于醒了！”

    “扎……扎布……先生？”雷欧的双眼都被绷带蒙住了，什么都看不到，扎布的怒吼让他受了伤的脑袋被震得嗡嗡响，他痛苦地挣扎了一下。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吗？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处理那种事情，干嘛不通知我啊！白痴！本大爷可是负责护卫你的人，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扎布连珠炮似的骂了一连串，雷欧几近奄奄一息，过了半晌才细若游丝地张开了口。

    “头好痛……扎布先生能不能不要吵……”

    “哈？！”扎布猛地抬高了音量，“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次入院可是你小子自己的责任！”
    
    雷欧缓了缓神，被扎布轰炸得清醒了许多，尽管头还是很痛。他慢吞吞地闷声回道：“扎布先生，那个时候是说要找米兰达和奈安拉小姐的对吧。”

    扎布一下卡壳了，他轻啧了一声。

    “……啧！你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现不对了吧，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扎布先生被杀了怎么办？”雷欧似乎笑了一声，“那个时候格尔莫茨博士的刀可是架在你的脖子上呢。”

    扎布无端地感觉脖子上一凉，但却恼怒异常：“本大爷是那么容易被杀的人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阴毛呆子，你这次没死翘翘都是福大命大！下次可不会那么好运了，番头和那只母狗可是都说要好好教训你呢！我觉得你就是活该住一辈子的院，干脆出院的时候让我把你的肋骨打断再住一段时间吧！”

    “扎布先生真是不坦诚啊……就不能老实地说你担心我吗？”雷欧说道。

    “谁会担心你这种不要命的傻子，我是怕你死了我会被番头杀掉而已，麻烦不要自作多情好吗？”扎布对雷欧的话毫不犹豫地反驳了回去，雷欧却不知怎么笑了起来。

    “扎布先生。”他喊道。

    “干嘛？”扎布瞪着雷欧。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拉勾的那件事情吗？”

    扎布“切”了一声。

    “记得又怎样。”

    “这次会入院，是我自己的责任，”雷欧说，“所以扎布先生不用自责，那种情况察觉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你果然是傻子吧？”扎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对雷欧说的话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以及隐约产生了一阵微妙的——负罪感。

    “就算再怎么老好人也有点限度好吗！”扎布的表情变得十分凶狠，“如果不是老板及时赶到，你现在就已经死了！”

    扎布一口气骂了一连串的脏话，好一会儿才停住。他冷静了下来，取出一根烟，点燃狠抽一口。

    “喂，雷欧，”扎布说道，“你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雷欧沉默了一会儿。

    “我想吃杰克乳酪巨无霸汉堡。”他说。

    ……
    
    “所以……哥哥你真的让Z先生请客吃了一个月的汉堡？”电话那头的米歇拉语气十分不可思议，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哥哥你真的太老好人啦！就那么简单地原谅了Z先生吗？”

    “这和老好人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我和Z先生的约定嘛！”雷欧无奈地说道，“现在事情都基本告诉你了，我和你的约定也完成了哦。”

    “哥哥真的很重视约定呢，”米歇拉笑着说道，“Z先生有好好遵守和哥哥之间的约定吗？”

    “嘛……勉勉强强吧，能让Z先生吃瘪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呢。”

    “那也就是说，哥哥也有了自己的‘骑士’先生咯？”

    “哈？”

    “虽然Z先生不怎么靠谱，但我觉得他是真心想要保护好哥哥的呢，”米歇拉的声音不知怎么变得柔和了起来，她微笑着，“我的神龟骑士，有人保护你我就放心啦。”

    “不不不……只有公主才会有骑士吧！而且扎……Z先生算哪门子的骑士啊！他可是天天欺负我的哦？把我当成提款机和跑腿的哦？”

    “诶，照顾骑士先生也是责任嘛，话说哥哥你会被欺负，都是因为你太老好人了啦。”

    雷欧扯了扯嘴角：“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当老好人……”

    米歇拉笑了出声。

    “没关系哦，我很喜欢老好人的哥哥，大家也很喜欢，”她温柔地说道，“毕竟哥哥就是哥哥嘛。”

    雷欧无可奈何地也笑了起来。

    “嘛，那真是没办法。”

    但即便如此，老好人也有老好人的法则，就像扎布说的那样。

    “你真的是个笨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