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野百合窃贼》02

《野百合窃贼》
文/睡前

#瑞金
#猎人×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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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百合花馥郁的馨香飘荡在空气中，这香气象征着美好，然而手中拿着百合花的那家伙无疑是个恶魔。夜色与恶魔同时降临在威洛克小镇，格瑞无法狙杀夜晚，但却能确切地杀死恶魔，只要他扣下扳机。

    然而格瑞并没有当机立断地射杀恶魔，尽管他的枪口瞄准了恶魔的头颅，但他却没有开枪的意图，只是那样冷冷地盯着对方。

    金的笑容丝毫没有变化，像是笃定格瑞不会开枪那样，他拿着百合花，步伐轻快地走上前。

    格瑞握紧了猎枪，肩胛与手臂绷成坚实的一条曲线，他紧紧地盯着金，与这夜色一般沉默无言，直到金走到他的面前，与他不能再接近，他才终于开口。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也应该说过很多次，我还会再来找你的。”金摊了摊手，做出无赖的样子。

    格瑞却不为所动，只是望着他，沉声说道：“我不是每次都会看在以前那些事情的份上放过你的。”

    “所以？”金眨了眨眼，依旧是在笑，但笑容的意味却好似变了，“格瑞，你要杀了我吗？”

    “金，别再靠近我了。”格瑞说。

    “我偏不。”

    金再一次走上前，格瑞下意识抬起了枪，金的身子却猛地一晃，压低重心避开了枪口，同时快步上前。金欺近了格瑞，把猎枪的枪口按往下方。百合花的芬芳飘散在他们二人之间，似是会永远凝固在这一瞬间一般，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离得极近对视着。

    格瑞没有做什么，但他无疑是在动摇，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幽深的眼中却像是在说着什么，那意味无人能懂，金却非常仔细地盯着他看，像是要把他的神情解读清楚。

    “格瑞总是让我走，让我别靠近……”金说话的声音极轻，口吻就像是在抱怨似的，“但是一次都没有真的对我动手呢。”

    “如果我动手的话，你已经死了。”格瑞说。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格瑞是猎人对吧，我可是恶魔哦。”金说。

    格瑞没有说话。

    “之前能和格瑞一起旅行真的非常开心，如果我的身份没有暴露的话，是不是就能一直和格瑞待在一起呢？”金轻轻地说道。

    “……你是恶魔，”格瑞说着，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试图把手里的猎枪抬起来，“而我是猎人。”

    “为什么人类不能和恶魔和平相处呢？”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他望着格瑞的眼睛里闪烁着什么，碧色的眼眸就如同宝石一样，但即便是这样的眼睛，也与吟游诗人在故事中所提及的恶魔的眼睛别无二致。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

    金忽然后退了几步，踩在了散落在地上的百合花上。格瑞稳稳地抬起了猎枪，深呼吸一口气，神情冷酷又干脆，他已经瞄准了金。

    “人类和恶魔是不可能和平相处的。”

    “不试试看的话怎么知道？”金固执地望着格瑞，“明明在我是恶魔的事情暴露之前，格瑞一直对我很好的，我也很喜欢格瑞——”

    “闭嘴，”格瑞冷冷地说道，手指扣上了扳机，“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开枪了。”

    金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格瑞，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他慢慢地后退，直到房间的黑暗笼罩住他的全身，而后房间当中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寂。

    入夜的威洛克小镇灯火通明，镇民们都已经开始为了迎接新的一天而休养生息，没有任何人知道，恶魔刚刚来过。

    格瑞放下了猎枪，没有在旅馆发生打斗是不幸中的万幸，然而尽管他没有吃亏，他却感到了一丝挫败，还有一丝引人焦躁的不耐。

    金说还会再来找他，无论格瑞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来了”，那个恶魔还是会来找他。

    格瑞转过身，望向窗外，徐徐的夜风吹拂过来，百合花的香气依然扑鼻，格瑞下意识低下头，这时才发现，那支百合花不知何时别在了他的胸前。

    纯白的百合象征着许多东西，然而作为一支花，它本身并不意味着什么。格瑞想起凯莉说的话，他默默地摘下那朵花，轻轻嗅了嗅百合的花香。

    野百合……吗？

    金色的百合可比野百合的香气要更馥郁，要知道，野百合毕竟只是野百合，而金色的百合不仅仅只是百合。

    窃走百合的小贼最好不要再出现了，如果他仍然执迷不悟要接近，那么很有可能会遭遇一些不友善的对待。

    威洛克小镇仅仅只是教会爪牙所难以触及的一角而已，在其他地方，谁也不知道教会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格瑞握紧了手心，把百合花揉碎。他松开手，芬芳的香气随着花瓣的碎片一起粘连在他的手指上，而更多的却是随风一起远去。

    那个恶魔，最好学乖一些，再也不要出现了。

    猎人与恶魔之间的故事，追溯起来实际上只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而已。一向习惯独自出游的猎人在旅途中碰上了那个叫做金的恶魔，他被恶魔完美的伪装所蒙骗，误以为恶魔是遇上困难的年轻旅人，在被求助的情况下出手帮助了恶魔，并与恶魔结伴而行了一段时间——直到猎人无意中发现了恶魔的真实身份。

    格瑞确实没有想到他那时意外帮助的少年会是一只恶魔，金发碧眼的旅人爱笑又天真，看上去与胡作非为的恶魔实在相距甚远。而在格瑞与金一同旅行的那段日子里，格瑞也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因为金从未做出过任何伤害人类的行径，看上去与一般人类别无二致，如果不是格瑞无意中见到金的恶魔角，恐怕格瑞会被一直蒙骗下去。

    那时金几乎从来不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格瑞也没有怀疑过什么。他根本没有想到，金的帽子下会藏着一对恶魔的角。格瑞在得知金是只恶魔时一度还以为自己误会了什么，他从未见过会有哪只恶魔拥有那么灿烂的金发和清澈的碧色眼眸，更从未见过哪只恶魔能够在人类的世界里生活得如鱼得水——金就像是生错了种族，他本应是个普通的人类，却因为创世神的失误而作为恶魔出生了一般。

    而无论如何，猎人的职责是杀死所有的恶魔，格瑞在发现金是一只恶魔时就应该开枪的，但他最终没有开枪，并且一次又一次地让那只恶魔从自己的枪口下安然离去。

    窃走百合花的恶魔直到现在也依然在想方设法地接近猎人，无论猎人如何威慑，恶魔都不肯远离。格瑞只觉得可笑，然而他又实实在在地为此感到茫然。

    格瑞曾经与金一起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旅程，在恶魔的身份被发现之前，他头一次觉得不是自己独自一人的旅行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金很会给自己招惹麻烦，无论是格瑞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旅途中遭遇的种种，金总能惹出一些不痛不痒的事端，但格瑞在不得不为金处理那些麻烦时，却从来没有生出过任何厌烦。

    格瑞曾认真地觉得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所以才那么会惹是生非；但他同时又觉得那就是金的可爱之处，所以他从来没有厌烦过，甚至觉得，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无所谓。

    然而最终，他们的旅行还是终止了。

    猎人那时见到了恶魔的双眼闪烁着泪光，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哭泣一样。头上长着小巧双角的恶魔露出了难过的目光，声音中也满是颤抖着的恳求。在如他的双角一般漆黑的夜色当中，恶魔不知是否是在说谎，也不知是否是在博取同情，恶魔是如此说道的：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直到现在，格瑞回想起那时的事情，他的心脏还仍然会像是被利爪攥紧了一样抽痛起来。

    然而猎人那时说：“不。”

    恶魔最终在深夜中离去，他的翅膀神秘而宽大，完全张开的时候像是能遮蔽住黑夜中的每一丝光亮。偏偏格瑞依然记得，他在最后的对视里，看见金的眼睛闪烁着什么不甚明晰的光，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就像恶魔窃来百合花时所说的那样，恶魔并没有放弃。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同样的话不知陈述了多少遍，而格瑞也总是在对金说，不要再来了。

    不要再来了。格瑞沉默地望着旅馆窗外的彩虹广场，百合花的馨香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恶魔来过的事实。

    他一次又一次地闭口无言，一次又一次地放弃枪杀恶魔，一次又一次，就像是真的被恶魔所蒙骗。明明猎人的职责就是杀死恶魔，但他始终无法真的对金动手。

    他只希望，金不要再出现了。不然他不知何时，会又一次听信恶魔说的谎话。

    星月魔女已经知晓了猎人被恶魔纠缠的事情，或许那个魔女背地里不知道嘲笑了猎人多少次，但比起被嘲笑的事，格瑞还是更在意威洛克小镇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教堂。谁知道新任大主教的野心究竟有多不可预测呢？如果鬼狐天冲不择手段的话，格瑞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他只能祈祷，哪怕祈祷对于一个独行猎人来说是可笑又愚蠢的行为，但他除了祈祷，已经别无选择。

    他祈祷——纠缠他的恶魔最好不要惊动教会，否则教会一旦采取行动，他就必须动手，必须亲手猎杀恶魔。

    格瑞知道他有必要那样做，他的猎枪本就是为了猎杀恶魔而存在的。哪怕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放走了金……格瑞不知道金究竟说过多少谎话，也不知道金做过多少恶事，他不断地告诫金，不要再出现，金却始终不肯远离，就像是意识不到他与人类之间天生就存在着的鸿沟一样，金总是不愿意离开。

    那个时候，金的眼中所闪烁着的光芒，究竟意味着什么？

    格瑞不明白，却也不想深究。他不是笨蛋，他隐约能够察觉到什么，而一旦真正去理解了，恐怕他现有的一切都会改变。

    格瑞只能告诉自己，他是一个猎人。他如此说着，却总是无法扣下猎枪的扳机，只要站在他面前的恶魔是那只金发碧眼的恶魔，他就什么也办不到。

    那些他试图忽略的东西，总会变化成金不甘的眼神，就如同恶魔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一样。

    格瑞克制自己不去多想，他关上窗，尽管百合的香气依旧弥漫在房间之中，但他已经不想再去理会。他强迫自己入睡，在无边的黑暗当中，他像是又一次见到恶魔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又像是看见了那时少年脸上灿烂的笑容。

    虚假而又愚蠢可笑，猎人知道，那是谎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