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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漫漫长夏》

《漫漫长夏》
文/睡前

#瑞金

因为要写凹凸稿所以写篇瑞金复健了一下……


    暴雨来得比任何时候都仓促,只是一瞬间,盛夏漫长而又呱噪的骤雨就替代了所有的酷暑。雨声伴着滚滚的雷声一瞬就让课堂上数学老师的讲课声成为了雷雨天伴奏一般的蚊子叫,金趴在桌上立着课本,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半个乱糟糟的脑袋。

    他眨着眼睛看窗外滴滴答答的雨点撞在玻璃上,那些透明的痕迹汇成夏天的河流,把窗外的一切都模糊成看不清楚的色块。但熟悉窗外的景色的他即使看不清楚也认得那一个个色块,无论是深绿色的树冠还是砖红色的操场跑道,还是灰蒙蒙的窗户上倒映出的那个端坐着的影子。

    金不必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的影子。

    今年的夏天是如此漫长,连带着好像这转瞬就会离散的雷雨也是这么漫长。下课之前它能停下吗?放学之前它能放晴吗?约好的每一件事都被积攒的雨水围成天台上孤独的遇难者,难言之欲让金提不起任何精神。他直觉今天的约定大概也要食言,雨正越下越大。

    隆隆作响的声音令金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确信坐在他一旁还在专心做着笔记的格瑞也听不见老师讲课的声音。他扭过头,悄悄地看格瑞心无旁骛的侧脸。

    一定什么也听不见吧。

    “格瑞。”他用完全被雷声揉碎的音量喊道。

    格瑞没有反应。

    果然听不见。金嘀咕着,歪歪地提着笔在被他垫着的纸上随意涂抹。他听见笔尖在纸张划过所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钻进他的耳蜗当中,揪着雨声大吵大闹,比夏日求偶的蝉还要烦人。金斜着视线,不去看坐得笔直的格瑞。他想起来格瑞之前说他就像一只蝉一样吵耳,现在好了,有比蝉叫更吵闹的声音,格瑞不用再听蝉的声音了。

    高中生的情绪起起伏伏,金有时候莫名其妙会埋怨格瑞对他太冷漠。其实格瑞几乎不在课堂上搭理他的小动作,即使是因为这唐突的暴雨盖过了所有他发出来的声音,格瑞也不会被吸引哪怕半点的注意力。他觉得这样很不公平,为什么格瑞上课不会走神?为什么格瑞给他做辅导时说的话他也总是听不懂?

    为什么?金的思绪从笔尖的窸窸窣窣飘去其他地方,他莫名又想起,之前班上的女生跑来找格瑞借笔记时说的话。格瑞好厉害啊。那些女生这样说着。那本属于格瑞的笔记,除了金以外的所有人都看得懂吗?

    他觉得这次的夏天好长,这次的暴雨也好大,在这种时候,他无法对格瑞说什么。

    就算是雨天也不能让夏日变得更凉爽一点。何况紧闭着的窗户隔绝了外界淌动的河流,无论是被阳光烧焦的水泥路把灰尘烫得滋滋响所散发的奇怪气味,还是雨滴把草坪刷上新绿的清露气息,都被完全锁在户外。空调的冷气悄无声息地运作着,金终于抬起头,脸颊上被压出一道红印。

    格瑞就不觉得,这样的夏天很无聊吗?

    他在雨天变得灰扑扑的眼睛困顿地望过去,望见格瑞毫无变化的认真神情。他又想起了许多事情。

    他是什么时候觉得夏天无聊的来着?

    再也不能脱掉鞋子光着脚踩进积水里、再也不能偷偷爬到树上捉住吵闹的蝉、再也不能在草坪上发足狂奔、再也不能在摔了一跤沾了满身的泥水时回过头,看向身后露出无奈神情的格瑞——金发现自己是在不知何时意识到了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告诉他,是他忽然之间发现的。

    格瑞不再是,在整个夏天、甚至是整个生活里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玩伴了。

    而比无法再无忧无虑地玩乐更可怕的事情正在每一刻每一秒中发生,那是金一直以来没有发现的。比数学课还要枯燥、比雨天的积水还要烦人,高中生活泛的心思像一只总是轻易瘪气的皮球,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要在意。

    那些针刺一般爬噬的感觉令人迷茫,像此时雷声大作的雨,灰色的雨幕里什么也看不见,即使金再熟悉窗边的景色,也会有看不清楚的东西存在。他不知道这一场雨会改变什么,就像他不知道是哪个夏天改变了他对格瑞的感觉。

    金有一次偷看过格瑞抽屉里的桃色信件,充斥着强烈感情的青涩爱语莽莽撞撞地跑进他的视网膜,他看到粉红的纸上沾着黑色的墨,写着格瑞的名字。

    那一点黑色莫名晕染开来,金一瞬觉得惊慌失措,像是那一纸满满的笔迹都是被他窥探的仙境。他从未想过的,也从未在意过的,那些汁水丰甜的果实结成累累的一把,惴惴不安地等待采撷,包括还未成熟的那一颗也跃跃欲试。

    格瑞一向比他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处理。金也是在那时变得想要知道,如果是格瑞的话,会怎么向喜欢的人告白?

    是简单的三言两语,还是认真地写出理由?还是……就那样什么也不说?

    金忽然发现雨变小了。他茫然地望向窗外,看见稀疏的雨幕里又浮现出他看惯了的那些景色,深绿的树冠和砖红色的跑道,还有格瑞的倒影,而他怔怔的模样也倒映在流着雨的玻璃上。

    声音又变得清晰了起来,这个时候说话的话,格瑞一定听得见了。金想着,却没有张口。

    他应该说什么?金的视线从窗户移到了自己的桌面上,他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用笔写了好几个字,好几个歪歪扭扭、漫不经心的字。

    为什么会这样。

    那明明就不是粉红色的纸,也明明不是他窥见的仙境,为什么会出现那些字样呢?黑色的墨水写着格瑞的名字,还有清晰可见的那一句不能说出口的魔咒。金忽然像受到了惊吓一样用笔迅速地涂去那些字句。他在意味不明的晕眩中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格瑞。

    细雨中远去的声响回拢在沉寂的教室,金的心跳不安地擂着鼓,双眼闪烁着令行禁止的黯淡沉默。

    他其实是知道的。金知道格瑞从来就不在乎抽屉里又多了多少封爱慕自己的情书,也不在乎来借他笔记的女孩子是否别有目的。格瑞甚至不在乎这个漫长的夏天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金偷偷做过别人也做过的事情,就像他偷看格瑞收到的情书那样。他模仿那些晦涩的字句用桃红色的纸张和碳黑的墨水写下情书,又故意借走格瑞整理得条目分明的笔记,哪怕他根本就看不懂。那些他看到的事情他逐一尝试,可是格瑞没有发觉。

    格瑞根本就不在意。

    从来没有哪个夏天是如此漫长,被压抑着的新芽始终不能彻底冒头,它错过了温暖的春日又错过了催促种子生长的每一个雨天,偏偏在夏天结束之前找不到任何机会萌发。

    夏天就是这么残酷的季节,它不会给初生的事物多少时间,它也不会温柔对待不合时宜的感情。只有爬虫自如地鸣唱着,稀落的雨水淹不死,却会被雀鸟啄杀。金听见雨滴拍打窗棂的啪嗒声,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响铃,他意识到今天的盛夏也要结束了。

    雨为什么还不停,为什么还在下。郁结成一把毛糙的情绪被打了一个死结,沉重的雨季压得金几乎喘不过气。他慢吞吞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把被笔尖涂抹成一片脏污墨迹的纸撕下来,揉成一团丢进抽屉里。

    “金。”格瑞忽然叫道。

   “啊?怎么了?”金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格瑞。他差点以为自己在上课时的乱涂乱画被格瑞看见了。

    “你有带伞吗?”格瑞问。

    “有啊,格瑞你没带吗?”

    “嗯,麻烦你撑一下我吧,我这边有些资料不能被淋湿。”

    “好啊!”

    “对了,”格瑞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放学后有什么地方要带我去的吗?”

    金闻言怔了怔。

    “咦,啊……不用了,”他挠了挠脸颊上还没有消去的红印,“现在还在下雨,去了也没用了。”

    格瑞看了一眼窗外,又转回视线看向金说道:“没关系,雨就快停了。”

    “雨停了也没用啦,还是算了吧,格瑞我直接送你回——”

    “不对。”

    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格瑞打断了。格瑞望着金,语气明明十分平淡,却又莫名很认真,像是他认为这件事非常重要一样。

    金的心跳一下变得像雷声一样震耳欲聋,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这惊跳的响雷。格瑞根本就不知道他刻意忽略了什么,为什么却如此敏锐。这么无聊的夏天,格瑞应该是意识不到的吧?

    他忽然变得不是那么确定,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啊?哪里不对?”

    “既然是你特地说要去的地方,那去一下也没有关系,”格瑞说,“而且你这个笨蛋就算嘴上说着不去了,其实心里还是想去的吧。”

    “什、什么啊!”金嚷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嘟囔起来,“格瑞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去了就知道了,”格瑞淡淡地说着,抬手在金的脑袋上敲了一记,“你的脸上完全藏不住事情。”

    “哪有。”金捂着被敲的地方小声反驳,却忍不住有一丝雀跃。漫漫长夏还是那么无趣,也正如他最初说的那样,下过雨后就没有意义了。可是有没有意义本就是他自顾自的定义,他被雨霾所压制的情绪就那样擅自逃离,直到被格瑞抓住。

    离开学校之后还微微下着毛毛雨,稍不谨慎就会踩进地上的积水。金几次被格瑞拽着后领避免踩入积水,他举着勉强容纳二人的伞,挽着的裤腿还是被溅湿了一半。

    他偷瞟了一眼身旁的格瑞,格瑞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正前方,就像每一次他们一起回去的那样——不,不对。格瑞是会有看向他的时候的。

    那弱小的细芽挣扎着推开压在头顶的土块,固执地要钻出地表。这个夏天分明如此漫长、如此无聊、如此无药可救,但却为什么还要延续它?

    那么无趣,那么苦闷的夏日,真的有必要记住它吗?就因为它是一个让自己拼尽全力去压抑感情的夏天吗?金忽然不想再压抑了。

    他迈出一步,在格瑞没有来得及抓住他时,他直直地踩进了积水里。帆布鞋立即被溅起的水滴洇湿,水渍变成深色的色块,冰凉的感触抓住了金的双足,他跳出了封闭着的干燥世界,直面还在下雨的这个夏天。

    “鞋子……还是不小心湿掉了呢。”金扭头对格瑞说道,却笑了起来。

    他把伞塞到格瑞的手里,快步往前小跑了几步,全然不顾细雨飘飞到他的身上。他一直往前,正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公园,公园的中心是一棵大树。他跑到了树下,又回过身,看向被他甩在身后的格瑞。

    那个雨天也罢、那个夏日也好,那时无人觉察的,被金不经意间就写在了纸上的魔咒,是整个季节最吵闹的蝉鸣啊。

    他曾经甩掉鞋子赤脚踩入冰凉的水洼里、曾经爬到树上捉住鸣叫着的小小的蝉、曾经毫无顾忌地冲进盛夏最瓢泼的雨幕里——曾经让那个夏天永远不能结束。

    “格瑞,”金笑着喊道,“——就是这里。”

    “我想带你来的,就是这里!”

    他曾经在这棵树上刻出两个小小的字,在他捉住那只小小的蝉的地方,他悄悄刻下两个字。

    他刻下的,是格瑞的名字。现在他要把他那时没能刻下的另一句话告诉格瑞。像格瑞说过的,他就像一只蝉那样聒噪,那他要用蝉鸣去诉说。

    雨就在这时彻底停止,漫长的夏天终于走到尽头,而整个夏天的最后一声蝉鸣于这一刻也抵达了故事的末点。

    现在金心甘情愿,让这个夏天结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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