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十】《飞鸟恩典》

《飞鸟恩典》
文/睡前

#约十

超融合背景设定，全文1w+
彻底放弃修改了

    巨大的钢铁飞鸟降临在广阔的停机坪之上，威尼斯的早晨夹带丝缕清冷，与遥远的东方岛国相较是全然不同的气候。而地中海宠爱着这座城市，明亮的晨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马可波罗国际机场之上。游城十代迎着旭日下了飞机，半眯着眼四处眺望，接着快步往接机处走去。他紧紧抓着甩在肩上的背包，目光转动着，试图从接机的人群中找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自从毕业之后与学院的同伴们不告而别，十代就离开了日本。如今来到意大利，一半是因为有需要处理的事务，一半是因为约翰正巧就在意大利。

    他的视线在人海当中逡巡着，脚步丝毫不停。晨日的光如风一样从他身侧掠过，似乎是在为他指引找寻着的那个身影，羽翼栗子球就在这时发出了叫声。

    “哦！羽翼栗子球，找到约翰了吗？”十代顺着羽翼栗子球所说的方向兴致冲冲地望去，却迎面看到了一只朝他扑来的决斗精灵。

    “……呜哇！”十代被吓了一跳。

    卢比欢快地叫了一声，舒展着身体从十代眼前闪过，又流畅地折回反方向，跳回了约翰的肩上。

    “好久不见，十代。”约翰笑着说道。

    “约翰！好久不见，你刚刚真的吓了我一跳。”十代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却很快扬起笑容，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抱住了约翰。

    约翰也笑了起来，有力地回抱十代。

    “十代，你还是那么精神啊！”

    “嘿嘿，我可是早就习惯了旅行的生活！”十代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紧接着不客气地用手臂勾住约翰的脖子，“叙旧还是待会儿再说吧，约翰，你现在可要为我接风呢。”

    “是是，我这几天都专门腾出空来了，”约翰口吻中显露出了一丝无奈，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不过话说回来十代，你要在威尼斯待多少天？”

    “唔？一周不到吧，嘛应该还是有时候和约翰去玩的吧！”十代大咧咧地说，“正好就当做来采风了呢。”

    “工作不要紧？”

    “不要紧的，只是需要调查最近的一些异常事件，”十代眨了眨眼，“啊，如果约翰你知道的话，我就能省去很多麻烦了！”

    “奥布莱恩没有情报么？”

    “有倒是有……但总归还是得自己过来看看嘛，”十代说着，拽着约翰走出接机处，“总而言之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我英文超烂的啊！”

    “那你还一个人坐飞机来欧洲？”约翰好笑地说道。

    “嘛嘛，这不是还有约翰你在吗？”

    这样说着，两人搭乘预订好的出租车前往威尼斯的城区中心。环水而建的城市如同琥珀中永恒的生物，宁静稳固地巍然不动。水流顺着桥洞输送去不知何处的远方，十代从半开的车窗好奇地向外看去，一只蜻蜓就自他眼前拍打着翅膀掠过。

    威尼斯的节奏轻快而愉悦，沿路不时有乐声传来，日光逐渐趋向升温，于建筑轮廓中明暗交错。这样一座城市，谁也想不到它会和什么阴谋扯上关系，而说实话那也不过是猜测罢了。亚欧大陆哪怕只局限在欧洲这边也足够宽广，要从中找到针对着决斗精灵的某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目前看来，这座城市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奥布莱恩给出的情报说是欧洲各地都有决斗者遭遇袭击，那些决斗者拥有的稀有卡尽数被夺走，亦或是卡图离奇消失。宝玉兽卡组的约翰毫无疑问是最可能被觊觎的目标，虽然十代相信能够与精灵沟通的约翰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败，但着手调查这事之后说是越发不安也好、越发担忧也罢，他还是想亲眼确认约翰没有遇到任何问题。

    尽管并非出自本意，但十代从还在决斗学院就学那时就频繁与黑暗决斗打交道。一开始他还没有意识到，后来逐渐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多次死里逃生。踏上旅程之后接触到的各种事物也是稀奇古怪，所幸绝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凭借决斗来解决。可是涉及约翰的事，他总不能以轻松自信的心情来看待，毕竟过去经历太多也太惨烈，哪怕所有人都说不是他的错，他也依然会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

    不过总是拘泥于那时的事情，就算是约翰知道了也会对他板起脸来的吧。十代想着莫名有些忍俊不禁，他的目光偏向约翰的方向，约翰正看着另一侧的车窗。鎏金的旭日隔着玻璃被分割成支离破碎的几块光斑，似那只扑飞的蜻蜓一样轻啄眼睫又转瞬溜走，约翰不自觉地翘着嘴角，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模样。

    偶尔这样似乎也不错，十代眨了眨眼。重重心事很少再困在他的心头，他后来总能发现不少有趣的细节，就像约翰记得他以前做过的一些傻瓜行径，偶尔提起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时约翰其实一直把他的事情看在眼里。

    跑来威尼斯的举动其实有些没头没脑，奥布莱恩却很理解，还让十代替他向约翰问好。想必近期发生的事情约翰也有所耳闻，但调查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十代甚至还想在威尼斯观光几天。

    晴日的威尼斯光线充足，有那么些许晃眼。车子把他们载到了某处街道上，他们一起下了出租车，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都有些发愣。

    “说起来……好像还没有想好要做什么，”约翰抓了抓头发，“十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不是约翰你决定吗？”十代诧异地反问。

    “啊？可是我不认识路。”

    “我也不认识路啊！”

    他们对视了一眼，忽然都大笑了起来。

    “十代，你这不是毫无计划嘛！”约翰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他克制着笑意说道，“这样岂不是要两个人一起迷路了吗？”

    “约翰你才是，你都在威尼斯待了一段时间了吧，为什么还不认识路啊！”十代说着，用胳膊用力圈住约翰的脖子，“我可是特地来这边投奔你的哦？你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你说的话也太奇怪了，”约翰叫道，“说到底十代你是有需要调查的事情才过来的吧！”

    “是那样没错，但是让约翰带我观光也很重要，”十代理直气壮地说道，“约翰，你该不会是想反悔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坏笑着收紧手臂，约翰立即投降了。

    “带你观光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可要是我们真的迷路了的话该怎么办？”约翰无奈地说道。

    “嘛，那就迷路吧，”十代松开手，无所谓地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想能因此遇到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十代，你真是……”约翰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十代，“你还是那么不考虑后果啊。”他忍不住说道，却同时又笑出了声。

    “就像以前那样。”他强调了一句。

    “唔？可是大家都说我变化很大呢。”十代说。

    “我倒是觉得十代的变化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约翰摇了摇头，“那也不算坏事吧。”

    “你怎么语气怪怪的，是不是奥布莱恩偷偷和你说了什么？”十代狐疑地说道，他凑过去盯着约翰的双眼，约翰不由得眨巴了一下眼睛。

    “这个，不太好说呢。”

    约翰挠了挠脸颊，视线移去了别处。关于十代的事情，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毕业之后曾经并肩作战过的朋友们都说得上是各奔东西，十代更是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直接踏上了旅程，约翰和其他人也联系甚少，但在决斗学院所经历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让他察觉了什么。

    奥布莱恩和丸藤翔都曾提及异次元发生过的一部分事情，但他们都只是吐露了寥寥数语，如同安抚自己一般说着已经过去了。可是过去的事件仍然对亲眼见证过的人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甚至让他们回忆的时候还会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在约翰沉睡于虹龙的卡牌当中时，那个门后的世界悄然发生巨变，像是所有人都默契地向约翰隐瞒了一件和十代有关的事情。

    他知道的只是只言片语，关于霸王十代，也关于压垮人们的崩塌信任。那个时候的约翰与死去无异，所以他后来能做到的仅仅只是把自己的卡组交给毅然赴往最后战场的十代，那信赖不能说是毫无来由，却也说不出究竟是为何。

    如今大概已经不必再考虑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必再担忧尤贝尔会卷土重来，只是或许约翰察觉到的愧疚再也无法传达给那时的十代。

    后来的十代是一只不再驻留的飞鸟，不断迁徙并且不再回来。约翰记得毕业晚会的那一晚，明日香从湖泊前眺望码头灯塔的方向，脸上噙着的微笑变得失落而无奈。她说她理解不了十代，十代也没有想过要让她理解。约翰在那个时刻一瞬觉得喉咙发紧，许多隐压下来的言语都像宴会上浮泡的苏打水，争先恐后要从他的喉中冒出来，却又被紧闭的唇齿阻隔在说与不说的两个世界当中。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就像十代离开时，他没来得及对十代说一句再见。

    在威尼斯的再会并不是那么顺理成章，尽管他们的联系从来没有中断，许多事情却都不再那么单纯，但无论是异次元还是Darkness的事件，都早就不再困扰着现在的他们。

    不能理解的话，就一定无法挽留那个决心离开的十代吗？约翰觉得不是那样。他只是不想让十代再被任何不对等的东西绊住手脚，所以才会只是看着十代的背影而什么也不说。就像藤原优介那时说过的一样，他心中存在的黑暗是想赢过十代。但是那想赢的想法不仅仅是想要以卡牌决出胜负，还有想要追上十代离去的身影的强烈念想。然而有些事情分明比所有的自私都要重要，不管是想要去赢还是想要追上。

    哪怕最初是约翰先走一步，可后来十代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追赶上来，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护在了身后。

    约翰从未怀疑过自己，唯有想要令十代毫无顾忌的想法胜过了一切。于是飞鸟扑打着羽翼头也不回，像曾经从约翰指间飞走的蝴蝶，一旦放走就再也抓不住。

    而约翰以为再也抓不住，所以也再也没想过要去抓住。

    可是威尼斯的璀璨阳光如古代神明垂怜的恩典，地中海为此特地保留了整个季节的温暖。约翰记得他醒来那时，看见窗边的海鸥与骤临的旭光一起在云层之下盘旋，像在欢送黑夜的离去。而晨日苏醒的几小时后，巨大的钢铁飞鸟于滴答作响的时间当中缓缓而降，带来了那个从所有人的思念中独自离开的十代。

    他们都风尘仆仆，见面时笑着说好久不见，也的确是好久不见。再次对话并没有裹挟任何生疏，像成长为真正英雄之前的第一次见面，陌生这一时光催生的感知不曾出现在十代与约翰之间。他们还是可以打闹、还是可以挖苦、还是可以无忧无虑，即便谁也不再是过去不需要变得复杂的少年人。

    还是那么天真大概也无所谓，这是经历了许多之后，断送在过往的回忆所告知他们的事情。

    约翰没有解释自己所说的话语的意思，十代倒也没有纠结。他哧笑了一声，目光也看去了别处，正望见街角贩卖冰淇淋的推车，情绪一下变得兴致勃勃起来。

    “约翰，要吃冰淇淋么？”十代说着，没等回答就一把拽住了约翰的手，快步跑向推车。

    “十代？”约翰踉跄了几步，惊讶地叫了一声，十代拽着他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动。

    “两份冰淇淋！”十代兴冲冲地向摊主叫道，摊主和善地微笑着，脸上却分明写着问号。

    “十代，你应该说意大利语或者英语。”约翰无奈地说道。

    “对哦！”十代恍然大悟，扭头看向被他强拽过来的约翰，“那就拜托约翰你买吧。”他说着，眨了眨眼。

    “为什么我觉得十代你是故意的，你不是真的不会英语吧？”约翰不怎么刻意地埋怨了一句，接着看向摊主自如地换成了英语，“请给我两份冰淇淋。”

    “哦！请问是需要哪种口味？”摊主问道。

    “十代你要什么口味？”约翰望向十代。

    “草莓味吧！”十代说。

    “那我要巧克力味……请给我们一份巧克力冰淇淋，一份草莓冰淇淋。”

    约翰接过做好的两份冰淇淋时，两手都被那过分冰凉的低温刺激得瑟缩了一下。他转过身，正要把草莓冰淇淋递给十代，十代却忽然握住了他拿着巧克力冰淇淋的手，凑过来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

    淋满巧克力碎还洒上了巧克力酱的冰淇淋口感馥郁，白色的螺旋尖塔缠绕着奶油的甜香，却被十代一口偷走。约翰一下愣住了，睁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十代。

    “我吃一口，约翰你不会介意吧？”十代舔去嘴角的巧克力酱，这时才向约翰说道。

    “啊？哦……不对，那你就吃这一份啊！”约翰回过神来。

    “不行，我要吃草莓味。”十代笑嘻嘻地说道，迅速从约翰手中接过了草莓味的冰淇淋。

    “嘛，不过可以给约翰你吃一口，就当是我们交换了。”他说着，又把草莓冰淇淋递到约翰的跟前。

    约翰又一次愣住了。他望着撒着彩色糖霜、淋着粉红果酱的冰淇淋，即使还没有下口也知道那是怎样一种甜蜜的滋味。已经被咬去峰顶的冰淇淋在温煦的日光中滋滋地融化着，白色混着黑褐色的冰淇淋缓慢垂坠下来，离约翰握着脆筒的手指越来越近。他迟疑着靠近，张口即将咬上十代手中的那一份粉色的雪山。

    十代却就在这时突然收回了手，自己咬了一口手中的草莓冰淇淋。

    约翰傻傻地看着十代，手里的巧克力冰淇淋终于滴落在他的手指上。

    “……十代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他忍不住大声地控诉了起来。

    十代丝毫不见愧疚，握着冰淇淋整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好半会儿才忍住了笑。

    “抱歉抱歉，实在是约翰你的反应太好玩了，这次真的给你吃啦。”十代说着，又一次把草莓冰淇淋递到了约翰的面前。

    约翰顿时有些气恼地抓住了十代的手，报复性地就着十代吃过的地方直接咬了一大口。

    “哇！约翰你也吃太多了吧！”

    “是十代你活该，谁让你耍我。”约翰没好气地说道。

    “不行不行，我也要吃回来！”十代握住约翰的手，没等约翰抗议，对着冰淇淋再一次咬了下去。

    “等等，你——”约翰还想说什么，十代已经满足地松开了手，他的手指也沾上了融化的巧克力冰淇淋。甜腻的冰淇淋粘稠而冰凉，十代却没怎么多虑，似是意犹未尽一般低头舔走了手指上残留的冰淇淋，又接着咬了一口自己手上也融化了不少的草莓冰淇淋。

    “怎么了？约翰你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十代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对约翰说道。

    “不……没什么。”约翰别开了视线，不知为何觉得有一丝郁闷。

    冰淇淋融化得很快，经过刚才那番闹腾也早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约翰这才发现一旁的摊主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他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忙擦掉手指沾着的冰淇淋，伸手推着十代往前走去。

    “十代，你应该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吧，我们快去吧！”

    “诶？约翰你不是说不认识路吗？”

    “可以看地图啊，总之快走吧！”

    
    从贩卖冰淇淋的推车旁离开再度回到人来人往的街道，马路边上的红绿灯正有规律地闪烁着。十代三两口吃光冰淇淋，用约翰递来的纸巾擦干净手，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后，又精神十足地四处张望起来。

    约翰正对着公车站牌冥思苦想着什么，宝玉兽们出现在他的身边，七嘴八舌地似乎是在为约翰指路。十代凑过去，羽翼栗子球也冒了出来，不住地发出叫声。

    对于两个不熟悉道路的异国人来说，要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去哪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精灵们为此也吵吵闹闹起来，怎么也决定不下来究竟应该去哪。

    十代思索片刻，忽然左手握拳敲了一下右手掌心。

    “对了，约翰，要不要去圣马可广场？”他对约翰说道。

    “圣马可广场？啊，我去过一次，那确实是很不错的地方。”约翰眼睛一亮，又一次扭头看站牌。

    “我看看应该怎么过去……啊，好像圣马可广场离这里也不远。”

    “是吗？那我们就一起——”十代说着，忽然一顿，猛地回过了头，看向马路对面。斑马线延伸至街道的另一端，信号灯正好跳到了绿色，人群如一整片翻涌的海浪向着他们走来，就在那海浪当中，十代望过去，感官如被针扎一般刺痛了起来。

    “十代？”约翰怔了怔。

    十代侧身挡在了约翰身前。

    “……居然真的来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出一个电话，通话很快被接通了，“奥布莱恩，来了！”他只是这么说了一句，接着立刻挂断了通话。

    “十代，是你和奥布莱恩最近在调查的那件事？”约翰皱起了眉头，“对方是冲着宝玉兽来的？”

    “很有可能，”十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根据奥布莱恩提供的情报，那个家伙抢走了电子终结龙的卡牌，而且可以实体召唤精灵！”

    “实体召唤？在这个世界？”约翰惊愕地瞪大眼。

    “对！就和我一样，但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办到的，约翰你一定要小心！”

    信号灯就在这一瞬忽然跳成了红色，人群发出一连片的惊叫，像炸开锅一般四散逃开。而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突兀地出现在马路中央，手中捏着一张卡牌。

    “游城十代，约翰安德森，”那个人念道，嗤了一声，“彩虹龙我就收下了。”

    “你说什么！”十代心中一跳，头顶光线却忽然一暗，他立即抬起头，吃惊地看到了一个庞大而熟悉的影子——是电子终结龙。

    “十代！”约翰伸手想抓住十代，却因为街道上的行人恐慌地四处逃跑，一下把他们给层层隔开而没能抓住。十代下意识回过头，只看见约翰被推走的身影。

    戴着面具的男人也消失在了仓皇奔逃的人群之中，而与此同时，电子终结龙将三个头颅都高高仰起，在惊叫声中猛烈地向着整条街道喷出了三道龙息。

    十代踉跄着只来得及躲开朝他吐来的其中一道龙息，身后的建筑物在那实体化的攻击下被彻底贯穿，崩塌的水泥乱石一气砸落。十代扑倒在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时听见了一声龙的啸声，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一下睁大了眼——

    彩虹龙展开双翼，自街道尽头直冲云天，辐散开的七彩虹光驱走城市的所有光影，彩虹的光辉几乎有如实质，而先前电子终结龙吐出的龙息也彻底点燃了威尼斯原本宁静的城区，城市因此而危在旦夕。

    “十代——”尤贝尔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十代身后，沉声叫道，“彩虹龙被抢走了，快追！”

    “我知道！”十代急切地回过头，视线扫过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的街道，无数受伤的人躺倒在地，“那家伙居然这么堂而皇之抢走了约翰的卡！”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找寻着约翰的身影。

    “约翰，你在哪里！”十代焦急地喊道。

    “那小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尤贝尔说道。

    “不可能！”十代断然否认，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和电子终结龙一起飞走的彩虹龙，又转回头继续找寻约翰的踪影。
    
    “十……十代！”约翰一边因为建筑崩塌激起的烟尘而咳嗽着，一边喊着十代的名字。他满身都是灰尘和擦伤，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

    “约翰！你没事吧？”十代快步冲过去扶着约翰。

    “我没事，但是彩虹龙……”约翰说着，低头看向手上捏着的卡牌，卡图上的彩虹龙消失了。

    “彩虹龙竟然不见了？”十代吃了一惊，“……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我一定要让那个家伙付出代价！”他握紧了拳头，愤怒地说道。

    “那家伙一定还抢走了其他强力的怪兽，十代，我和你一起过去。”约翰说。

    “你？失去最强卡牌的你还能做什么？”尤贝尔忽然冷冷地说道，“更何况那不是光靠决斗就能打败的对手。”

    约翰一时哑然，十代却笑了起来。

    “没事的，约翰，我一定会把彩虹龙抢回来的，你就等我回来吧！”他说着，冷不丁张开手臂抱住了约翰，“之后几天还要拜托你继续陪我观光，没有彩虹龙的话你的卡组不完整，也不方便和我决斗吧？”

    “十代……”约翰有些发怔，他踌躇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那我就去了，约翰你不用担心！”十代松开怀抱，笑着说道，接着转过身就要向彩虹龙和电子终结龙飞走的方向追去。

    约翰喉中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了十代的手。他仿佛又见到了那时离开的十代，他以为抓不住，也没想过要抓住，像飞鸟一般转瞬飞离的十代。这个时候如果不说些什么的话，之后一定会像过去的那样无法挽留十代吧？

    “约翰？”十代愣愣地回过头，看到约翰翠色的眼中闪着如水的光辉。那是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的光辉，从回忆深处延伸而出，约翰记得，他不止一次像这样目送十代离去。

    他嗫嚅着，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再见，十代。”

    过去没有被翻来覆去挖掘的复杂情绪好似在这一刻苏生了，约翰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想得太多，可事实上他还是想要弥补。在十代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不在十代身边，而在十代最需要帮助的现在，他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约翰希望自己还能笑着祝福十代，可现实却是他看着已经不必再顾虑什么的十代，试图留下十代。

    明明有着万分的不甘，也明明有着怎么也说不出口的、比其他人要更甚的不安，却因为被信赖着而不能轻易吐露。他比任何人都更想保护十代，而不是像这样只能一事无成地站在原地，因为无能为力而哑口无言。约翰一直想知道，这样的心情究竟要被束之高阁到什么时候？

    他看着飞鸟擅自停留又擅自离去，却始终把自己当做是那只有着红喙的飞鸟的一处落脚点。约翰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能够理解为什么飞鸟不会留下，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绝对不能有那么一点点的自私。

    一定要再见啊。约翰的心中小小地呼喊着，那声音有着一丝胆怯还有一丝紧张，如同那时明日香微笑里噙着的苦涩。除此以外还有许多别的什么，被摆在面前的是令所有人都追赶不及的怅然，约翰不知道十代是否能够体会。

    他只是不想十代再次不告而别。

    “约翰……”十代望着约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笑了起来。

    “之后再见。”

    约翰点了点头，松开了手。十代拎好背包，往彩虹龙飞走的方向跑去。约翰看着十代的背影越跑越远，天际的虹光也逐渐散去，废墟上弥漫着街道被破坏后扬起的尘霾，他抬起头，发觉威尼斯的阳光如融化的冰雪一般消去。

    那就像他见到过的，自天中落的光柱撕裂异界幽深的空间，云层与星月都因此被隐去，随后与光柱一同消失在那个灰暗的世界当中。

    他意识到那极有可能也是一次没有归途的旅行。世界带走十代、带走那份尚不言明的心思，只留下徒有不甘的空白躯壳，像是被蝉丢弃的蜕。

    地中海的热夏结束在一场无人察觉的演奏中，尽管四季轮换，夏日还会来临，消失的蝉却不可能再出现在下一个夏天。

    约翰察觉到那是与毕业的那一晚一模一样的心情，就像他记得明日香的微笑、记得丸藤翔的愁眉苦脸、记得相册里十代不情不愿的表情——他也记得自己在那时心中所浮涌而出的、如同苏打水一样冒着气泡的苦闷。

    而那苦闷就在这一瞬间炸裂开来，像倒置过来的碳酸饮料被拼命摇晃，苦涩的感情终于不可能再隐忍。

    飞鸟从过去来到下一个过去，站在地上的人永远追赶不上去，只能期望飞鸟每一次降落的恩典。只是有时人们不想再期望，也不想再只是站着等待。

    约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原本寄宿着彩虹龙的卡牌，在怪兽消失不见之后大抵就只是一张毫无用处的纸，他抿了抿嘴角，莫名在这时想起自己最初得到彩虹龙后兴奋不已的心情。

    而他也记得十分清楚，那纯粹的、热烈的情绪，他在那个时候最想分享的对象，毫无疑问是十代。

    盘旋着、鸣叫着的巨龙回应了他的那份兴奋，为此第一次释放真正的力量，架起了连接时空的桥梁。尽管后来的事情不尽人意，可是约翰并不觉得后悔。他那时是想让十代见到的，他最后的宝玉兽、最后一颗拼凑出来的璀璨宝石。

    现在他同样有想要告知十代的唯一的心情，无论是那喧嚣着的苦闷还是令他满心沮丧的不甘，还有被一口吃掉、像是冰淇淋一样会融化的奇怪触动。

    只要飞鸟愿意接受每一次道别……只要飞鸟还会再回来。

    时代的钟声在世界恍惚的一瞬敲响了，约翰安德森回过神来，好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威尼斯的街道再度倾满温暖的阳光，人行道上恢复一贯的熙熙攘攘，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低下头，看见自己手中捏着彩虹龙的卡牌，巨龙就沉睡于这一方小小的卡片当中，哪里也不会去。

    约翰猛地抬起头，朝四处张望，他愕然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什么卡在喉中的言语呼之欲出——

    一双手臂从他身后揽住了他，温热的呼吸与躯体都分外不客气地贴了过来。约翰吃了一惊，猝不及防地回过头，正对上十代满怀笑意的眼睛。

    “约翰，我把彩虹龙抢回来了！”十代开心地说道。

    “……十代！”约翰叫了一声，一下松了一口气，“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

    他的神情一瞬有那么一丝紧张，话音也隐没了下去，十代望着他，不由得纳闷地眨了眨眼。

    “你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你走了。”约翰小声地说。

    “哈？我为什么要走啊？”十代用肘弯勒住约翰的肩膀，“我不是说了，还要拜托你继续陪我观光吗？”

    “唔嘛，虽然是那样没错……”

    “什么啊，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会一声不吭就跑掉的人吗？”十代好笑地问。

    “你是啊。”约翰认同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肯定。

    “呃，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吧，”十代挠了挠脸颊，“……不管了！比起这个，我刚刚可是碰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呢！”

    十代的声音一下变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地向约翰叙述起来。

    “刚刚抢走彩虹龙的那个家伙叫做帕拉多克斯，他来自未来，专门为了改变历史而来，真正的目的是要回到过去杀了帕加索斯。有一个也是来自未来、叫做游星的决斗者帮助了我，然后带着我一起去到了游戏先生的时代……我们三个人一起对付帕拉多克斯，游戏先生和游星都超厉害，特别是游戏先生！我从来没碰到过那么有趣的事情——”

    “……真的假的，那也太厉害了吧！”约翰惊叹起来。

    “是吧！我也觉得超级厉害！”十代双眼闪闪发亮，脸上兴奋的笑容完全收不住。

    “那个光景真想让约翰你也亲眼看看啊！”他感慨地说。

    约翰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啊啊，虽然我也很想看，不过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做呢。”他笑着说道。

    “诶？”十代没有听懂，“还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说起来十代，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就当做是谢礼。”约翰说。

    “哦哦！好啊，再吃一支大概没关系吧！”

    约翰和十代又一次来到街角的冰淇淋推车前。恢复原状的街道平静如初，冰淇淋推车也依然在原本的位置，摊主又一次见到他们二人，惊讶地微笑起来。

    “请问需要什么口味？”摊主温和地问道。

    “草莓味，”约翰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身旁的十代，十代正高兴地点着头，“一支就好，谢谢。”

    和先前一模一样撒着彩色糖霜、淋上了草莓果酱的冰淇淋被约翰拿在手中，冰冷的雾气凝结在漂亮的螺旋尖端。约翰转过身，把冰淇淋递给十代。

    “哦哦……！谢啦约翰！”十代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伸手正要接过冰淇淋，约翰却倏地收回了手，一口咬去了冰淇淋的峰顶。

    十代瞪大眼，立即叫嚷了起来。

    “喂！居然这么报复我吗？还说是谢礼，约翰你——”他话音未落，忽然被扣住了后脑勺。

    “是谢礼啊。”约翰的声音里含着一丝笑意。他凑上前，唇边还沾着草莓冰淇淋，馥郁的甜美崩塌在舌尖，令舌苔刺痛的冰冷却稍纵即逝。

    约翰的吻是草莓和冰淇淋的味道。十代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彻底来不及后退也来不及挣脱了。他愕然地睁大双眼，耳边传来行人的惊呼还有笑声，甚至还有口哨声。

    那一小口的冰淇淋很快就消融在唇齿之间，只余下黏腻与残存的酸甜，整个威尼斯都因此天旋地转。十代在那一瞬忘了眨眼，他看见约翰的眼睫不住地颤动着，再掀起的时候依旧是那一分漾动着的碧绿，却噙着他第一次发现的情绪。

    城市的飞鸟倏然拍打着双翅起飞，从不可触及的半空掠过。十代混乱中觉察约翰慢慢退开了，他看到于逐渐升温的、属于威尼斯的阳光中，约翰的眉眼都在笑着。

    “冰淇淋，融化了啊。”约翰说，似乎有些遗憾。
    
    “那，那是当然的吧！”十代叫了起来，“约翰你也太突然了，呜哇我的冰淇淋——”

    “十代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约翰一时无话可说，十代却忽然从他手中抢过已经融化了的冰淇淋，张口继续吃着剩下的冰淇淋，同时转身大步朝其他方向走去。

    “喂，十代！”约翰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去，却眼尖地注意到十代的脸颊有些发红。

    “十代？”

    “约翰你现在不要说话。”

    “你是脸红了吗？”

    “……你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十代你别走那么快——”

    约翰追上去，拽住十代的手。十代没有挣脱，另一只手还拿着冰淇淋，融化的冰水正顺着他的手滴滴答答。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都笑出了声。

    那些苦闷、那些不甘心，大概也不是那么重要。就像彩色的糖霜颗粒和巧克力的碎末仅仅只是冰淇淋的点缀而已，果酱之下的冰甜才是真正渴望被品尝的事物。约翰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那分明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挑开过的情绪，仅仅只是凭着一直以来所积攒的、迫不及待想要被倾听的想法，所以才一时忘了保持理智。

    那是一如最初那般单纯而又热烈的心情，就在苏打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如今，怎么也按捺不住、怎么也忘记不了。他是想要告诉十代的，想要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于是就在那一吻当中，约翰为飞鸟的恩典送上了谢礼，而飞鸟并没有离开。

    他已经知道，飞鸟即使离开，也还会再回来。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