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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immortal_water

【瑞金】《小伤风》

《小伤风》
文/睡前

#瑞金

去年的文

※站内禁转


    金昏昏沉沉之中睁开了眼,林间光线略显昏暗,穿透枝叶缝隙照落在他脸上的日光却依旧璀璨。被光斑闪了几下眼睛,金迷糊着从睡袋里挣扎着爬出来,差点一脚踩空掉下去的时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树上,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爬到了一棵大树上找了个勉强可以容下一人平躺的树洞休息。
    
    金往树下看,却眼晕了一下,不由自主晃了晃身形,接着脚一滑整个人都往树下摔了下去。
    
    “好痛……”金龇牙咧嘴着爬起来,他扶住树干,感觉头晕得厉害。
    
    “呃?”
    
    金感到嗓子里一阵冒烟似的干涩,仿佛几天没喝过水一样。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很烫。
    
    这是金一个人在森林里迷路的第二天,凹凸大赛派发的通讯光屏被怪物破坏了,所以没法显示队友的位置,和他走散的凯莉与紫堂也没能定位到他。而现在他发现情况比最初还要糟糕,因为在树洞里将就着过了一夜,所以他感冒了。
    
    金坐到了树下,摸出水壶灌了一口水,水凉得有些倒牙,下胃后他又感觉到一阵饥肠辘辘。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被树枝密密匝匝挡住了的天,有气没力到连一个字也不想说。
    
    他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上一次感冒好像是在好几年前。那个时候凹凸大赛还是远在天边的事情,秋也还没离开登格鲁星。在那颗因为矿物过度开采而接近枯竭的荒芜星球上,即使土地贫瘠,水土流失,粮食歉收,甚至遍地都是怪物——金也从来没觉得登格鲁星有哪里不好。
    
    他和秋生活的地方几乎不见森林,但有着一大片的草原,那些莽莽的草通常都高得直比他的腰。在草原里有小片的水塘,水塘边时不时有野兔出没。
    
    这是登格鲁星为数不多可以说是富饶的地方,整颗星球也没多大,除了草原以外就只剩下沙漠与荒地,还有被开采得光秃秃的连绵矿山。登格鲁星的人也不多,金和秋生活的那片草原虽然是登格鲁星少见的好去处,却并没有多少人会在那里生活。
    
    大规模的采矿促使矿业发展,又使附近的矿业城镇迅速城市化,而资源的枯竭使得矿坑废弃的速度超过城市化的速度,所以城镇的周边遍布矿坑。
    
    人们要么是仍然对城市抱有一线希望所以不愿离开那一片死地,要么就是干脆利落地离开这颗星球,于是登格鲁星上生活的人越来越少。
    
    登格鲁星上没有医生,所以金很少生病,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有一次病倒了。
    
    然而那一次是怎么好起来的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秋温柔的目光和她冰凉的手,记得她用水塘的水打湿了毛巾敷在他的额头,然后给他熬了有些糊了的米粥。
    
    这些记忆都很模糊了,即使金还记得,秋也不在他的身边,不会再给他打湿毛巾,也不会再给他熬米粥。
    
    金坐在树下感觉脑袋愈发沉重,他闭上了眼睛昏昏欲睡,耳边却又捕捉到一些异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朝他走近。
    
    怪物?还是谁?
    
    金抬起头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一个背光了的身影。
    
    一对幽深的眼睛正注视着他,金在与那双对上视线的瞬间安下了心。他伸出手拽住了面前那个人的衣角,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格瑞……”金的声音夹杂着浓厚的鼻音,他狠狠地吸了吸鼻子,显得委屈兮兮,“我又迷路了怎么办?”
    
    格瑞沉默了半会儿,叹了口气,把金搀扶起来。
    
    “你傻了吗?感冒了还到处跑。”
    
    “嘿嘿……”金傻笑了起来,“没办法啊,我怎么知道我会感冒……”他把脑袋挨到格瑞的肩膀上,整个人软得像是没了骨头似的,帽子粗糙的布料蹭得格瑞的肩膀一阵不舒服。
    
    “想喝米粥……”金小声说道。
    
    格瑞再次叹了口气,他拖着金往前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让金坐下休息。
    
    如果不是听到金掉下树的动静,格瑞根本不知道金在这里。一向独来独往的格瑞时常独自穿过这一整片丛林,而这片丛林恰好紧邻着寒冰湖所在的苔原,所以他经常会在这一片区域逗留。
    
    金的出现是个意外,即使现在的金是个病号于他而言也并不算是拖累,何况他不能丢下金不管。
    
    金已经发烧烧得有些迷糊了,一坐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他的脸烫得有些发红,穿着短袖对一个病人来说显得过分单薄,格瑞不得不尝试把他给塞进睡袋里,然而无奈金就是不配合。
    
    睡袋空间逼仄只容得下一个人,金迷糊之中只觉得一个人很不安,所以怎么也不肯钻进去,死死扒着格瑞不撒手。他强要凑到格瑞身边像是搂着抱枕一样搂着格瑞的手臂,格瑞几次想把手抽出来都无果,最后只能挨着金坐好,紧接着金整个人都巴了过来,脑袋从格瑞的肩膀往下直蹭,一直蹭到格瑞的胸口,帽子蹭掉了也不自觉。
    
    “金?”格瑞叫了一声,金晃了晃头,把脑袋重新搭回格瑞的肩膀上,他无意识地蹭了蹭,模糊不清地发出一些呓语。
    
    生病的金就像是被霜打了似的整个都蔫了,连动都不想多动。
    
    据说笨蛋是不会感冒的,可是格瑞面前却分明有个货真价实的笨蛋感冒了。而且如果不是笨蛋的话,又怎么会在大赛现状不明的情况下病倒呢?
    
    一旦身边没了别人,金就总会过得稀里糊涂起来。他一个人的时候能迷路迷到数个光年外的星球去,也会因为只有自己而忽略自己,所以才会在这种时候生病。
    
    格瑞没办法放着金不管,或许是责任感使然,或许是他当年欠给秋的人情没还清,或许是单纯无法让金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
    
    毕竟金是个笨蛋,笨蛋就该麻烦别人。
    
    

    金感觉脑子晕晕乎乎,他仿佛清醒着又仿佛昏睡着,太阳穴一跳一跳,时间都似乎晃悠着变得很慢。一阵清凉从他嘴里灌到喉咙,金下意识咽了一下,随后他迷茫地睁开了眼,格瑞正单手拿着水壶给他灌水。
    
    注意到他睁开了眼,格瑞没说什么,只是把被金一直搂着不放的手抽了出来,然后把水壶递给了金。
    
    金接过水壶又喝了口水,这才逐渐清醒过来。他迷茫地看了一眼格瑞。
    
    “格瑞,你怎么在这?”
    
    “……”格瑞的手酸麻得厉害,他眼神复杂地扫了一眼金,“我刚好经过。”
    
    “这样啊……”金拧紧了水壶的盖子,放到了一边。他望向树林错杂的路径,有些出神:“我刚才好像梦到了姐姐,但是头好痛,我记不清梦到什么了。”
    
    “是想起登格鲁星的事情了吧。”格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好像是吧?”金歪了一下头,他看见他的帽子在他和格瑞之间的地面上,“……我梦到我家外面的那片草原,有人在放牧。”
    
    碧绿的草原上,成群的羊在齐腰的草丛间慢吞吞地行走着,牧羊人惬意地走在羊群之中。草原的远处是一列连绵到天际的山脉,在山的阴坡只长有草,阳坡则长满了高大的树木,而在海拔几千米以上的地方一条雪线将冰川与高山草甸清晰地分割开来。
    
    他想去山的阳坡,充足的阳光在那边倾洒而下,地形带来的雨水异常丰盛,每一棵树都长得很高,从很远的地方甚至能见到树冠间缭绕的云雾。
    
    “姐姐上了那座山,她去到了有树的地方。”
    
    “我追着姐姐也去到山里,到了半山腰回头一看却发现我和姐姐住的那片草原都被烧光了……”金慢慢地说道,他忽然伸手握住了格瑞的手,格瑞下意识挣了一下,却很快停住,没有挣开。
    
    草原没了,牧羊人也没了,羊群也没了。
    
    再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发现他站在被烧焦的草原上,那一列山不见踪影。
    
    姐姐不见了。
    
    “格瑞,我好想姐姐……”金说,“你说她去哪里了?我来凹凸星球这么久了,怎么一次都没见过她,也从来没听到过有人提起她。”
    
    格瑞猛地握紧了金的手,他没说话,金也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格瑞感觉金手上的力道慢慢松了,然后金的脑袋又挨到了他的肩膀上。
    
    金微微沉重的气息瘙痒似的吐在他颈间,他偏了偏头,肩膀往后移了些许,金的脑袋又开始往他肩下滑。
    
    格瑞抽出被金握住的手,他揽住金的肩膀,尽量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把金搂在了怀里。
    
    金发着烧,体温却有些偏低,会做奇怪的梦也难免。
    
    秋至今去向不明,她当年是否被凹凸大赛淘汰了并不能直接地下定论。只是三年前的凹凸大赛也许真的发生了什么,大概也正是那发生了的什么导致秋杳无音信……凹凸星球是一个比想象中还要危险的地方,如果秋还在金身边的话,是决计不会同意金来参加凹凸大赛的吧。
    
    格瑞暗自叹了口气,他低下头看有些瑟缩着努力靠近他怀里的金,看到金的眉头微微地皱着,搂着金的手臂不由得又紧了紧。烈斩倚在他的身侧,林间的光线黯淡依旧,鸟鸣声却低了。
    
    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粥香,迷茫地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格瑞生了火正煮着什么。
    
    “格瑞?”金沙哑着嗓子叫道,格瑞看向他,把手边的水壶抛了过去。
    
    金接住水壶抖着手拧开瓶盖,他喝了几口水,感觉舒坦了些许,格瑞端着煮好的粥过去递给他,他怔了一下,看着那一小碗煮好的米粥。
    
    “格瑞你怎么煮了粥?”金稀奇道。
    
    格瑞沉默了一下:“不是你要的吗?”
    
    “呃?”金茫然地望着他,“我有吗?”
    
    “……不要算了。”
    
    “哎我没说不要啊!难得格瑞你煮米粥给我,我怎么可能不要呢。”金接过粥,吹了吹气尝了一口。
    
    “怎样?”格瑞问。
    
    金咂了咂嘴:“……挺好的,就是没味道。”
    
    “粥都是没味道的。”格瑞说。
    
    金埋头继续喝粥,喝完了把碗还给格瑞,格瑞把碗放好,回过头看到金正盯着他看。
    
    “怎么了?”
    
    “没什么,”金眨了几下眼睛,他摸了摸下巴,忽然笑了起来,“就是感觉格瑞你忽然对我好温柔。”
    
    “哪有?”格瑞说,他走过去坐到了金的身边,抬手摸了摸金的额头,感觉温度已经降下去了不少。
    
    “哪里没有?”金伸手把格瑞的手拉下来,双眼熠熠有神地看着格瑞,“之前刚碰到你的时候你明明超冷淡的,还说你的温柔很贵什么的呢!”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没生病。”格瑞说。
    
    “生病还有这种特权?”金嘀咕了一句,“难道等我病好了格瑞你又要对我那么冷淡了?”
    
    “……你不要老是想太多。”
    
    “我没有想太多,”金不服气地说,“格瑞你忽然对我这么好,我感觉受宠若惊嘛!”
    
    “我说了那是因为你现在病了……”
    
    “那要是我病好了呢?你是不是又要说让我别跟着你这种话?”金忽然恼怒地说道,“明明以前在登格鲁星的时候你也没说过半句不好!”
    
    格瑞叹了口气:“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在凹凸大赛你不能这么掉以轻心。”
    
    “我跟着你怎么就叫掉以轻心了?”金鼓起腮帮,他别开头看向另一边,“格瑞你和姐姐那时候一个样,就只会说让我别跟着……”
    
    格瑞转过头看向金扭过去的脸,不远的火光漾动在金湛蓝的眼睛里,金闭了闭眼睛,格瑞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秋决定去参加凹凸大赛的时候金是想跟着一起去的,但是秋没有同意,所以金一个人留在了登格鲁星等待秋回来,一等就是三年。
    
    格瑞并不是所有时间都待在登格鲁星,尽管他的家在登格鲁星,可登格鲁星着实不能说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好星球。
    
    格瑞去过很多星球,比登格鲁星情况更恶劣的星球不是没有,但是比登格鲁星更好的星球却太多了。
    
    总是在迷路的金担心自己跑出去后会迷路,秋回来的时候会找不到他,所以一直留在登格鲁星他们生活的那片草原上。格瑞后来回去看过一次,却发现那片草原被开发了,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矿坑,秋不知所踪,而金不能再留在草原等待秋回来。
    
    他和秋曾经在登格鲁星留下的生活痕迹全部都在那片草原当中,虽然草原不大,也没什么猎物,甚至遍地都是怪物,可那是他们姐弟俩的家。
    
    金并不是特别想要参加凹凸大赛,他来参加凹凸大赛只是想找回秋。哪怕家已经没了,但只要家人还在就没有关系。
    
    可是秋并没有回来。

    
    
    格瑞忽然凑过去搂住了金的肩膀,金吓了一跳,惊慌地看了一眼格瑞,格瑞看到他眼底的不安,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肩膀。
    
    金扭动了一下肩,格瑞反而抬手把他的脑袋按到了他怀里。
    
    “你睡吧。”格瑞有些别扭地说道。
    
    金挣扎了几下,他抬起头,眼睛闪烁着光,他看着格瑞,又把头埋了下去贴在格瑞的胸口上。
    
    格瑞的心跳平稳有力,仿佛有一种能让人安心的魔力一样。金闭上了眼睛。
    
    “格瑞你一点也不会安慰人。”
    
    “我知道。”格瑞低声说。
    
    他凝视着那一簇在柴火上跃动着的火光,那明亮的色泽让他想起秋那一头同样明亮的金色长发,又让他想起金不安时倒映出火光的眼睛。
    
    秋离开登格鲁星的时候知道自己走的是一条不会回来的路吗?还是说就像他一样,明知道也许回不去了,却还是要走上这一条路。
    
    什么也不知道的人在凹凸大赛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而知道太多却也不意味着就能在这颗星球上一帆风顺。
    
    这一切或许都不过是创世神的一个娱乐的主意,让所有人的“命运”都随神的心意所运作,即便是再强大的人,也没办法凌驾于世间的神明之上。
    
    参加了凹凸大赛,就意味着再也回不去。
    
    无论是生还是死,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所以登格鲁星注定是个贫瘠的星球,秋注定要离开,金也注定要离开。为了改变命运而来的参赛者并非背负着整个星球的命运,而只是背负着自己想要改变的命运。
    
    这命运从最开始就只是个把戏,它的降临本就毫无来由。
    
    “总要试过才知道的。”
    
    格瑞想起秋说过的话。
    
    “不试过怎么知道呢?我其实不是很有所谓能不能改变登格鲁星的现状……它也就那样了呗……”秋自嘲地笑了笑,“星球的本质或许可以改变,人心的本质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变的。无论登格鲁星变得再怎么富饶,只要星球上的人不明白涸泽而渔的道理,它就始终还是原本的那样。”
    
    “我不是为了找到改变登格鲁星的办法才走的,我是为了找到改变人心的办法。”
    
    “你说……神会有办法改变人的内心吗?”
    
    秋的眼睛熠熠发光,她温柔地望着那齐腰高的草甸,还有那在日光下像是镜子一样闪烁着刺目光芒的水塘。
    
    格瑞不知道答案,而秋为了追寻答案已经走出去太远,远到看不见背影。
    
    人力终究是有限的,格瑞猜不透创世神的想法,也猜不透秋的想法。
    
    金在他的怀里已经彻底睡熟了,气息平稳,体温也恢复了正常。格瑞伸手探了探金的额头,触摸到一片温凉。
    
    他闭上了眼,听见柴火在火焰里烧得噼啪作响,而树林里回荡着悠长不歇的虫鸣。明天不久后就要来临,即便是神,大概也无法阻止时间的前进。
    
    这一日,终究是要离去。
    
    而该来的也始终要来。
    

    
    在黑夜退去之前格瑞留下仍在熟睡的金独自离开了森林,他走出森林,踩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看到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冰雪苔原,苔原上方的天空是纯粹的深蓝,遍布着斑斓密集的星光。
    
    从极北之地而来的晨风掠过了一阵刺骨的冷意,格瑞咳嗽了几声,呼出了一圈圈的白气。
    
    他抬起头,看向东边急速褪成鱼肚白的天际。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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