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创】《样式吻》

《样式吻》
文/睡前

#四创

两年前写的四创片段，修改了一下，补了后续

    “那个，四宫师傅你有交过女朋友吗？”幸平正埋头在纸上上涂涂写写钻研料理制作方法，忽然问了一句。和幸平同坐在沙发上，就在他身旁研究着菜谱的四宫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过来，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有是有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四宫微妙地说。

    幸平正对着那张被涂画得一塌糊涂的纸冥思苦想，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说道：“啊……就是忽然想起来之前看到的书上面说‘好的料理要让人品尝了有恋爱的感觉’，我没有谈过恋爱，不太明白那是什么感觉，所以想问问四宫师傅知不知道。”

    “你这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料理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由恋爱的感觉来裁定的。”四宫扶了扶眼镜，语气中大有斥责的意味，幸平却像没注意到似的哈哈了一声。

    “是吗？哈哈哈！我倒是觉得可能对料理还是有点什么启发的吧，”他转动着手指间的笔杆，忽然抬起头看向四宫，“说起来，恋爱果然就是牵手啊、接吻啊什么的？四宫师傅有和人接过吻吗？”他兴趣盎然地问。

    “知道这个，对于你现在正在思考的菜品来说有什么意义吗？”四宫冷冷地说道。

    “不啊，我只是好奇而已，因为那句话听起来也不是没有道理嘛！”幸平耸了耸肩膀，低下头在纸上写下“恋爱”和“接吻”这两个词，又用笔涂成一片污渍，“不过接吻的话，应该怎么做呢？”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那么想知道，难不成是想让我教你？”四宫脱口而出，幸平笔下的涂鸦一顿，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四宫。

    “诶？”

    “不，没什么，”四宫回过神来立即干咳了一下，别开了视线，“那种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

    幸平眨了眨眼。

    “四宫师傅刚刚是说……教我怎么接吻吗？”他问得坦然，坦然得让四宫觉得一阵不知所措。四宫别开视线，为自己一时失言感到懊悔。

    “也不是很复杂的事情，没有教的必要。”四宫敷衍地说道。

    “什么嘛——师傅刚刚不还说着要教我吗？”幸平失望地叫道，“你就教我嘛！”

    “……哈？”

    四宫难以置信地看着幸平，幸平回以他疑惑的眼神。

    “幸平……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啊！作为师傅传授我东西很正常吧！再说了，明明是你刚才说要教我的吧？说完了又反悔也太不负责了！”幸平理直气壮地以“师傅”这一名义为四宫冠下责任，四宫顿时有一种被挖了陷阱、且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师傅什么的只是你小子之前擅自认定的吧？你确定你真的需要……”四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说道，“我教你接吻？”

    “不然呢？”幸平用他一贯单纯直率、却又极具挑衅意味的目光毫不退缩地看着四宫，“只是教我一下不可以吗？这不算师傅的商业机密对吧？”

    四宫深吸了一口气，莫名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来。幸平微妙地感觉不对，四宫的这个神情，就好像集训那时被他提出食戟挑战一样，仿佛受到了某种威胁，这明显哪里不对劲。

    该不会是四宫师傅觉得接吻技巧什么的确实就像独创食谱一样是商业机密？幸平心里有些嘀咕，连忙开口解释：“呃，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具体是什么感受而已，四宫师傅你只要向我大概描述一下就好。”

    “只是描述就可以满足你的求知欲了吗？幸平创真。”四宫冷哼一声，摘下眼镜随手抛在了桌上。

    幸平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四宫就已经整个人欺身上前。他用他平时握惯厨刀的手指有力地箍住了幸平的后脑勺，指间掌控呼吸与呼吸间短暂的距离，同时将一向只用于品尝菜肴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印了上去。

    吻落上去的一瞬，四宫立刻意识到这份触感柔软却有着某种韧性，如同最上好的天然食材，在烹饪之前就散发着纯粹而炽烈的气息。

    而那气息一如荒野平原席卷的飓风，转瞬侵占地表世界的所有空间。

    他很明白，幸平创真是一把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呛人至极的火。只要去碰撞就会着火，一旦被点燃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消灭。

    迄今为止，人生已经尝试过，多少种不一样的菜式？

    四宫觉得这不是必须回答的问题，可是作为厨师总是需要去面对。就像他总得面对自己原本无坚不摧的内心正悄然发生的某种变化。

    幸平受到惊吓，不由得用力眨了眨眼，指间的笔和书写的册子一起掉落在地上，发出了闷哑的声响。

    双唇之间由温热向滚烫升温，犹如滚沸的水花相撞，揉乱的吐息易碎却片刻不止。幸平挣扎不开，也险些忘了挣扎，脑后的手指逐渐收紧，四宫的呼吸深深加重，微张的唇齿噬咬着幸平干涩的下唇。幸平不由自主想要吞咽，却怎么也无法从大脑中抽调出吞咽所需的指令。

    密集的微小神经云聚在他的口唇之上，四宫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想法，仿佛卯足了劲一定要让他吃个教训。于是远月学院过去的十杰第一席、现在的巴黎SHINO's主厨，就这样与之相称、极具侵略性地倾身紧贴过来。

    细数种种，幸平创真也不是第一次惹火上身，却还是头一次发生超出预料的状况。不得不朝后寻找支点的手臂显得独木难支，发生在唇瓣上的温度却逐渐向别处绵延，幸平难以处理此时涌入脑海的信息量，只觉得心跳加快且口干舌燥，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说，好的料理味道就像是在谈恋爱？

    舌尖顶触在一起纠缠出微妙的声响，更多的却是味蕾碰撞交杂的某种不可言说的甘甜，低俗、大众、毫不柔和，仿佛生硬的奶油。可是那样廉价的甘甜，却比任何甜品都要来得浓稠且热烈。

    剪短的发茬被四宫温热的掌心覆盖着，一如幸平创真这个人一样刺手，偏偏又有着某种天真的乖顺。

    张口咬下的是一大口细密的舒芙蕾，还是急待烹调却掺杂火药的生肉？四宫闭上眼，撬动的甘美同样需要评论家发表高见。他用衍生在舌尖的热度细细钻研，直至刮尽味蕾所能品会的所有味觉，而幸平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支撑着身体的手臂发起颤来。

    ……

    还是说，恋爱本身就像是一道出色的菜品吗？

    四宫终于把幸平从桎梏中放离。他松开箍住幸平后脑勺的手，心想这小子多少应该变得老实一点了，接着就看到幸平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思索片刻才抬起头看了过来。
   
    “四宫师傅，”幸平无比严肃地说道，“可以再来一次吗？”

    “……你说什么？”

    “我说，可以再来一次吗？”幸平说着，自发地伸出手攥住四宫的衣领。他调整姿势，一条腿跪在沙发上，整个人靠了过来，饶是四宫小次郎也因为这摸不着头脑的发展而感到一阵错愕。

    “喂，你——”四宫还没把话说完，幸平已经低下头，学着他刚刚的举动，把发烫的嘴唇覆了上来。

    幸平的吻一触即离。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眼中的光晕随之明明灭灭，柔软的吻离开片刻又再次落下，如同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幸平创真露出专注的神情。而四宫愕然地与他对视着，久久无法回神。

    唇舌仍然保留着上一次接吻过后的古怪甘甜和毫无来由的酸麻，短暂的碰触后是再一次被挑动的纠缠不休。幸平垂着眼，探出舌尖舔弄四宫的嘴角，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地深入炽热的口腔，与绵软的另一道气息缠绵在一起。

    四宫的鼻息深嘶一声。他抬起手按住幸平创真的后颈，仿佛急不可耐一般，凶恶地咬了一口幸平的舌尖。幸平吃痛地呜咽了一下，眼睛无辜又可怜地眨了眨，和四宫着了火一般的炯炯瞳仁对上视线。

    “……四宫师傅？”幸平下意识退缩了，对着四宫干笑了一声。

    “幸平创真，”四宫近乎咬牙切齿地从声道里挤出幸平的名字，幸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你就这么希望被我言传身教吗？”

    “呃呃？为什么四宫师傅你这么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就是想知道，”四宫冷笑了一下，“你竟然还敢挑衅回来，到底是胆大包天到了什么地步。”

    “哈？我没有挑衅！”幸平冤枉地叫道，“我只是还有想知道的事情——”

    “那你倒是说说你想知道什么。”四宫瞪着幸平。

    “恋爱的……感觉？”幸平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明白，四宫师傅拜托了，再来一次！”他说着又勇气十足地凑过去，在四宫惊愕的目光中再次吻了上去。

    四宫小次郎又一次感到理智皲裂。

    幸平创真润热的呼吸颤抖着，抓着他衣领的手指和跪在沙发上的膝盖也微妙地发着抖，却并非是因为不安或是慌乱，而是因为别的更单纯、更奇怪的东西。

    贴在一起的呼吸细细描摹不留空隙的舌吻，光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就已需要莫大的勇气，何况是从中汲取什么。幸平抬起眼，异样的浮光在他的眼底潜泳，他舔舐着四宫的下唇与尖利的牙，颤动的呼吸含在口中变得捉摸不透。

    究竟是要做到什么程度？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还是要给本不应发生的接吻找出理由……还是说，敏锐如幸平创真已经觉察……

    ——幸平创真。那个名字滚在四宫的舌尖，他含糊不清却极具魄力地念响，未成熟的学徒立即感知到来自主厨的汹汹声势，不由自主与四宫对上目光。

    “如果你是想知道，和喜欢的对象接吻是什么感觉，那我可以告诉你。”四宫小次郎冷淡地说道。

    “但你要是觉得后悔了，我可不会管你。”

    颤栗、炽烈的吐息比任何一次都更急促地与亲吻合二为一，仿如星辰坠入黑洞，连梦中旖旎遐想的一丝丝光辉也要吞噬干净。四宫按住掌下温热的年轻身躯，就像曾经不止一次珍重、珍重、再珍重地构筑蔬果新鲜而纤细的风味，他也十分用心良苦地珍重匿藏过自己的感情。

    可是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还能够继续匿藏。

    幸平创真，本就是如飓风一样席卷、又如野生动物一样弹跳不息的、鲜蔬上的杂乱水珠。只要一滴水就能将所有味道搅混，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

    味蕾所品尝的甘甜泛出乱七八糟的苦楚和酸意，却比迄今为止所尝试过的菜品都更具备吸引力。

    他想接吻，那就和他接吻；他想知晓，那就让他知晓。

    喘息着的生命鲜活地在四宫的掌心下跳动，四宫垂着眼，沉没的星辰碎光自他眼中坠向幸平微颤着的眼球，一点一滴融没并消失。

    “四宫师傅……”幸平创真怔怔地叫道。

    “你喜欢过谁吗？”

    四宫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知道这个，对于你现在正在思考的菜品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