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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immortal_water

【瑞金】《亲爱》

《亲爱》
文/睡前

#瑞金

雀雀新刊的G文,又有一段时间没有写瑞金了,感谢雀雀不嫌弃我(

※站内禁转


    “格瑞?”金小声地叫道。他竭力睁大眼,试图从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辨识出什么,但不管怎么努力,他也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一阵细微的呼吸声正从那轮廓所在的角落里传来。格瑞倚靠在墙角,低垂着头双眼紧闭,没有回应金,只是无意识地发出了细小的喘息。依靠这声息,金判断得出格瑞还活着,但也仅此而已,他不知道格瑞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里挥之不去。黑暗的、窄小的空间是只装着他们二人的陷阱,找不到出去的办法的话就只能束手待毙。耗尽的元力一时半会还无法恢复,在这种地方显然不可能找到辉兰草,就连可以用来止血的植物都找不到。金只能把自己帽衫的兜帽撕成一条条当成绷带包扎在格瑞受伤的腹部上。

    他其实有一点想哭,因为他对目前的处境实在是太过无能为力。格瑞失血过多昏迷不醒,他能做的就只有像这样替格瑞简单处理伤口,然后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等待格瑞醒来。

    但要是格瑞醒不过来呢?要是他们始终出不去呢?金不想这样无助又绝望,可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主意。他为自己是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笨蛋感到莫大的自责,要不是他的错,他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危机四伏的凹凸星上遍地都是陷阱,而比陷阱更可怕的是来自其他参赛者的恶意。负责维护大赛秩序的裁判绝不会出手干涉参赛者之间的争斗,也不会对濒死的参赛者施以援手。毕竟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选择来到这颗星球参加比赛的人都应该明白这一点,即使是像金这样只知道冲动行事的热血笨蛋也知道。

    只是他总觉得比赛就应该是公平竞争,直到无数个像莱娜那样的参赛者死在他的面前,他才明白公平是这个宇宙中最不可能存在的东西。早在一开始来到凹凸星球的时候,格瑞就对金说过,这不是游戏。金当然知道自己应该重视凹凸大赛,可是他的天真终究令他无法知悉大赛的本质。

    死亡不是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可这次不一样,金从来没想过,他的冲动可能会害死格瑞。

    金伸手探向格瑞,轻轻触摸格瑞的身体。他摸到格瑞的身上有着一大片黏腻的血渍,如果不是掌下的躯体还在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金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具死尸。格瑞的身体正在发冷,金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抱住格瑞。

    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能慢慢把格瑞移动到他的身侧。从外面摔进来的时候他的腿被凸起的石块勾伤,流了许多的血,整条腿都因此而动弹不得,金甚至觉得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直到格瑞被他移过来轧过他的腿上时,他才觉察到那一阵钻心的疼痛,可是这样的伤口再疼也不会比格瑞更疼。

    说到底都是他的错。金抱紧格瑞,他低下头,拨开格瑞额前的头发,难过地用自己冰凉干燥的嘴唇蹭那一小块皮肤,希望能让格瑞觉得好受一些,可是格瑞毫无反应。

    大赛后期的凹凸星球愈来愈危险,四人小队分开行动,金和格瑞组成了一队。本来同队的话就应该一同前进,可是格瑞总是不让金靠近危险的地带。

    积分越高的参赛者就越强,也越容易成为被抢杀的目标。前十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几次更换,排名越是靠前越危险,格瑞因此认为金不应该和他一起行动。

    他们因为这个吵了一架。金一时生气,赌气瞒着格瑞,独自进入了格瑞原本计划前往的洞窟中。

    不好对付的怪物栖息在洞穴当中,金费了一番工夫才终于击垮怪物。格瑞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将怪物解决了。他那时只是想向格瑞证明他不会成为拖累,可他终究还是太单纯。

    排名较低的金成为了敌人诱引格瑞的道具,在他因为杀死怪物而放松警惕的时候,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施施然地出手。格瑞仓促之下只能替金挡住了攻击,虽然勉强避开了致命处,却不可避免受了重伤。随后他又强撑着与对方战斗,对方不敌格瑞,但临死前还是启动了埋在洞穴深处的陷阱,他们来不及阻止,就这样被困在了洞穴当中。

    金不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被困了多久。格瑞的身体还是十分冰冷,手指也是一片冰凉。他紧紧攥住格瑞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焐热格瑞的身体,却根本就是无济于事。格瑞不知何时才能醒来,金不敢放松,哪怕极度的疲惫已在催促他闭上眼睛,他也还在硬撑,甚至减少了眨眼的次数。

    “格瑞,”金的嗓音已经嘶哑了,他虚弱地叫道,“格瑞。”

    格瑞没有任何回应,像是死去了一般,这让金觉得不知所措,可现在的他救不了格瑞,就连自己也救不了。

    他只能希望格瑞可以听见他的道歉,还有他从未说过的那句话。

    登格鲁星的夜晚从不像凹凸星球这样危机重重,怪物只在水晶之森出没,同时像人类那样昼起夜伏。黑夜中的矿区如同荒野一般静谧,锋利的草莽紧贴着水晶生长,稍不留意就会被划开一道血口。金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格瑞那时,格瑞的身上到处都是那种像是被草叶割开的伤口。

    飞行船像流星一样陨落在平野上,要穿过空旷的野地来到靠近人类活动区域的矿区需要很长的时间。金那个时候从来没去过那一片荒芜的原野,他只在爬到高处的时候曾眺望过。远处的山峦像安插在平野上的深色背景板,星星垂挂在山与地平线之间,如同稍有不稳就会跌落人间。太阳自弯曲的山脉中升起,每一天的日月都在交替死亡和复活。来自大气层外的飞行船是不速之客,不属于日夜的循环,它不打招呼地降落,带来了格瑞。

    金记得一清二楚,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那时就有着比刀子还要锋利的眼神。格瑞是一颗孤独的星星,但就是这样的格瑞,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

    姐姐出走的那一天,金第一次越过了原野。他追向星球的另一端,企图在太阳升起的山峦尽头抓住飞走的星星。可是他没能追上,无论他怎么大喊着姐姐的名字,新生的太阳也还是从山间升起。

    就是那个时候,追着金来的格瑞说,总有一天,他也会离开。

    三年是多么简单地转瞬而逝,姐姐没有回到登格鲁星,格瑞也如那时所说的那样孤身离开。金再一次追出去,他终于追出了星球,丢下了平野与山峦,可太阳仍在他的前方。

    离开了登格鲁星,他们还有机会回去吗?金没有深刻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的天真让他总是在追寻自己也不明白有多困难的目标,当他含着一肚子的抱怨追上格瑞时,那些叽叽喳喳的言语被倾吐而出,最终却还剩下一句话没有说出。

    金是在一颗光秃秃的星球上想起那句话的。那是一颗时常遭受陨石撞击的星球,星体上因此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陨石坑。他在一个比登格鲁星最大的矿坑还要深的陨石坑中降落,爬出黑色的岩坑时,正巧碰上一颗彗星与星球擦肩而过。

    巨大、炽热的彗星从天际划过,白色的光亮接近太阳的亮度,令金无法直视。他只看到最后的一段彗尾,离去时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即将死去,所以才发出悲鸣。

    创世神安排好的命运令宇宙中运转着的一切都按部就班,日升月落像咬合的齿轮,而人类是其中最渺小的一颗螺丝。金就在那时意识到每个人都会死,因为他们是如此渺小,全然不像神明那般永恒。秋曾对金说过,太阳也有命运,那是无比庞大的命运,轻易就能压死世间所有,而肉眼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太阳的命运所转动着的一小部分。

    他们对于整个宇宙而言,与朝生夕死的蚍蜉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人类穷尽一生所能做到的事情,如太阳那般没有生命的庞大星体其实并不能做到。

    秋那个时候眨动着眼睛,在金不解的目光中露出笑容。她说,金,我教你一句话。

    望着彗星逝去,金想起了那句话。

    他追着从登格鲁星离开的背影来到凹凸星球,一开始其实没有想过要把那句话对格瑞说。因为他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即便不说也不要紧,而且他以为那句话其实无足轻重,可到了死亡面前,他才惊觉命运残留下来的遗憾与他原来已经近在咫尺。

    格瑞的呼吸似乎变得更微弱了,闭着双目气若游丝。金看着格瑞,哑了声音。他的舌尖细微地弹动起来,滚着话语的每一个音节。

    “……格瑞,对不起。”金干涩地说道,垂着脑袋期望格瑞还能醒过来用责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他是笨蛋。

    浸湿衣物的血不知流了多少,血泊中混杂着他与格瑞的血。腿上的伤口不浅,与怪物的搏斗也令他仍觉得疲惫,金早已脸色苍白,只是在凭意志强撑着自己。

    秋教他的那一句话不是什么复杂的话,每一个人都能轻易把它说出口,但金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他总觉得不必那么矫情,却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连矫情的机会都没有。

    言语是神赐给人类的独一无二的能力,山川海岳也无法抢走。不懂其中含义的人会认为言语根本就不重要,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用声音来交流。天生就会的东西总是最廉价的,但如果连言语都失去了作用,那身为人类的特别之处也就被磨灭不见了。

    他希望格瑞能够听见,俯下脑袋时又一瞬失声。叫不醒格瑞的言语毫无作用,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但他还是俯在格瑞的耳边,吐出颤抖着的气息,努力想要说出那一句话。

    金,我教你一句话。这句话和别的话都不一样,你要重视这一句话,只能对自己觉得最重要的人说哦。

    那句话就是——我、爱、你。

    秋笑着说话时的声音还在金的耳边回响,他想用和秋那时一样的轻快语气,却克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金俯在格瑞的耳边,对格瑞那样说。

    那是春雪融动的细细声响,又是柳枝抽条的苏生低语。爱的话题在黑暗里此消彼长,金说着那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为什么不在格瑞能够听见的时候就说出口呢?他不是没有意识到,格瑞已经是他最重要的人了。

    可是他以为没有必要那样说,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发觉,有些话原来不说的话,之后就再也说不了了。那些被收藏起来的爱语总是早不说,晚不说,唯有最后的这个时候,人们才会明白自己不想后悔。

    金不想格瑞就这样失血而死,就因为他的错。他知道每一个人都会冰冷地死去,如同他曾经见到过的彗星,在最后一段彗尾消亡之后就湮灭在宇宙当中。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想。

    星球的住民有着自己的信仰,他们认为死后的世界也由创世神创造,肉体承受的一切苦累都会随着死亡而消失。

    真正的幸福在死后的世界,那是无上的恩宠。神会垂怜自己的子民,所以那些人们总是从容地面对死亡。可是对大赛的参赛者而言,会来到凹凸星球大抵上就是一种对神所安排好的命运的叛逆,他们或许都注定无法在死后获得幸福。

    如果格瑞就在这里死掉,大概什么也无法留下。金见过参赛者死去的样子,破灭的身体与灵魂会彻底消失在空气当中,只留下一颗会被回收的元力种子。而他记得他的父母因为沉重的劳役而猝死时,是被烧作灰烬才消失的。

    格瑞死的时候,会连灰烬也无法留下。金抱紧格瑞冰冷的身体,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恍惚,显然已经无法再撑下去。

    本该在登格鲁星碌碌无为的金是因为姐姐和格瑞才离开那样的生活,他的追寻还未到达终点,他还没能让格瑞清楚地听到他说的话,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希望格瑞不会消失。即使人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也不要这样简单地消失。

    格瑞一定不会死的。金昏过去之前,用最后的力气扣紧格瑞的五指。他把那冰凉的指尖攥在手心里,即便自己也在逐渐失去体温,也要紧紧抓住格瑞。

    “……笨蛋。”

    一盏光于黑暗中出现,伴随着碎石崩塌的声响,光亮被洞穴撕扯成一个个怪物发狂留下的爪痕。伸手就能被他们所触及的黑暗流着看不见的血,因为被斩伤而落荒而逃。狭窄、压抑的空间里,汇聚着的浓郁血腥味像被扎破一个口子,冰冷的空气就这样灌入洞穴其中。金昏昏沉沉,模糊地意识到自己被拽了起来。

    他的手被用力地握住了,与此同时什么沉重的东西落在他的脸上。也许是一个颤抖着的呼吸,也许是一个叫着他“笨蛋”的声音……也许还是别的什么。金觉得自己如同是在无边的漆黑中溺水了一场,而那道光竭力抓住他,在他阖着不动的眼皮上映出了大片的浅浅夕色,迫使他醒来。

    死亡本在近处窥视,却惊叫着和黑暗一起逃离。锋利的刀在斩碎堵住石窟的巨石后就化作数据消失不见了,格瑞强忍着疼痛,把半昏迷着的金从地上拉起来,让金靠在他的身上。他脸色苍白,眼中却跳跃着明亮的火焰,像是要把世间所有燃烧殆尽。

    格瑞凝视着金,金的脸色也是同样的苍白。伤口附近的肌肉因为格瑞的动作而反射性地痉挛,血液又开始涌动,但是这些都比不上被他抓住的那个笨蛋重要。

    金的意识在黑暗中拼死挣扎,反握住格瑞的手也开始逐渐用力。受伤的腿绵软无力,金无法站稳,依靠格瑞才勉强站起来,而格瑞的身体随着呼吸也在轻颤。他们都在逞强,但是谁也没有放松。

    “格瑞……”金呓语一般低声叫道,他终于睁开眼,恍恍地望向格瑞,“你醒了。”
    
    “嗯。”格瑞应了一声,像是无法再多说什么。

    “……格瑞,对不起。”金说着,嘴唇还在轻动,像是还想说什么,却没能再说出口。他想着自己反复默念的那一句重要的话,还有一如祈祷一般的那一句格瑞不会死,在这种时候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格瑞不会太责怪他,可是他不想因此而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害死格瑞、庆幸格瑞不会对他生气。

    总是这样,总是什么也不懂还要逞强,总是让格瑞迁就着他。金还想再说一次对不起,却忽然有些哽咽。哪怕他不想觉得庆幸,他也庆幸格瑞还能再醒来。

    “格瑞……”金又一次开口,却只是嗫嚅着格瑞的名字,格瑞望着他,叹了一口气。

    “我的伤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格瑞这样说的时候,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说话的声音也十分低沉,像是提不起更多力气了似的。他明明就受了很重的伤,金撕成一条条充当止血带的兜帽还缠在他的腹部上,这些都是证据。

    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话,某种异样的光芒在他的眼中浮动着。他想起在登格鲁星上,最初见到的那个格瑞,遍体鳞伤却有着倔强的眼神。现在的格瑞似乎和那时相差不大,可是格瑞与其说是倔强,不如说是在对他逞强。

    彗星划过天际,驱逐遥远时空的茫茫黑夜。失火的飞行船被行星地表所撞毁,那时烧焦的原野上,层叠的山峦追赶着烈日。那是金曾经看到的景色,而潜藏其中的亲昵爱语一定也描述着如此宏大的光景。

    石窟里的血腥味不知何时消散干净了,新鲜的冷空气让金和格瑞本就在发抖的身体更加觉得冰冷。金松开了与格瑞交握着的手,他缓缓地把手抬起来,穿过格瑞的两臂,抱住格瑞的肩头。

    那么多未能倾吐的,不止一句坦诚的亲爱,还有毛毛糙糙的关系,只能在这不知还剩余多少的时日里慢慢修剪。

    他想,下次一定要由他来保护格瑞。因为姐姐教过的,那一句最重要的话,他已经对格瑞说过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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