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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3@immortal_water

【大圣归来】《迷心劫》

《迷心劫》
文/睡前
#大圣归来2周年贺文



    悬空寺崩塌的样子,有几分像五百年前的天宫。只是没那祥云,山壁上也不长仙草果树,偌大的寺里头住着的既不是道家的大仙也不是佛家的佛爷,而是一只长了六条腿的肉虫子。

    他猴子闹腾过的地方哪怕是大罗金仙住的地儿也得塌上三层天,这金銮殿也罢,悬空寺也好,就算是那如来赏的五根手指头,齐天大圣也敢往那儿撒一泡子骚溺。凡间里头何方妖魔哪处鬼怪不知道他孙悟空的厉害,一条小虫子贪那几口人肉黄汤,可不就被他一对肉拳打得原形毕露。

    还真不是大圣爷爱吹嘘,这谁不知道呢?戏文里总说,齐天大圣孙悟空,身如玄铁,火眼金睛。他五百年前犯的祸儿那些戏里总在添油加醋,后来更加了一段儿大圣打山妖的故事,传得连九天上的四大天王都知道了,碰到猴子的时候硬扯着袍子不让走,要他给一个四大天王是姐妹的解释。

    大圣爷倒乐呵,这法印去了,妖怪打了,悬空寺塌了,筋斗云送走了一拨小屁孩儿,可不舒坦吗?什么解释不解释,随口胡诌八扯的东西,神仙还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他可就逍遥了,扛着金箍棒架着筋斗云美滋滋笑嘻嘻,不消一个筋斗从长安到了花果山。嗨呀,那些佛祖啊,山妖啊,统统扔一边儿去。他可想花果山的桃儿了,又大又脆,咬一口汁水淋漓,让他一边想一边咂吧嘴。

    虽说山桃没有碗大,但也相去不远,比起天上王母捧着护着养出的蟠桃,还是花果山土生土长的桃儿更有人情味,也不枉他还在猴王的位子上时多有吩咐猴儿们去浇水。

    他心里念着桃,脚下的云就去得更快。到了那山头的时候大圣爷按落云头,只一眼,欣喜就去了半截儿。

    犹如还有半个身子埋在五指山下头一样,轰然一声被石头砸了个清醒。

    他极目眺望,看见花果山的山头整整齐齐被削去了一大半,就如同给巨灵神的宣花斧给劈了一斧子,那郁郁葱葱的果树不见了踪影,平地上是一片焦黄。

    他本是近乡情怯,近了后那沸腾着的心血却一下凉了,从头到脚每一根毫毛都是冰冷的,像是仍被禁锢在寒冰当中。

    大圣爷落到那焦土上头,他快步上前,望着斜出在那半边儿断崖边沿上的一株焦木,伸手轻轻一碰,那木头立刻碎成了末儿,随着风卷落到悬崖下。

    山火不该五百年后还寸草不生,他知道这是给天兵用三昧真火烧过山,所过之处遍地涂炭,毫无生气。

    花果山就连一根草也没有留下。大圣拄着他的金箍棒,他站在山头的最高处,看到三昧真火烧过的焦黄一直蔓延到尽头。这里已经什么也不剩下了,戏文里说的福地洞天,还有碗大的桃子,现在真真正正成了假话。

    天宫!

    大圣恨得牙痒痒,却怎么也生不出第二次大闹一番的心了。他不是怕给如来一掌打回五百年前的境界,也不是怕被天兵天将声讨。花果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本就是他咎由自取。究竟一开始为什么要逆天而行,是因为寿元不足,还是因为不肯伏于上天管辖?这逆天的戏码,又有多少是天定的命数呢?

    五百年弹指而过,当年如来说的屁话他是一句也没记住,只是到底还是了悟了一些一知半解的禅意。

    冤有头债有主,可不就是这样?天宫该有他这一债,他也该有花果山这一债,就连长安城的山妖或许也和他有那么几分关系。

    这天是无能为力再逆一回,这债也没法子再背在身上。大圣终是不愿再看一眼望了许久的花果山,他转过身,驾上筋斗云,心底里却茫然。

    没了花果山……去哪儿呢?

    他回到了崩塌的悬空寺。

    纵横的妖气消了许多,山妖也大多葬身深渊,尸骨不存。这里虫豸也不见,只零星地在角落里长一些莽莽的野草。上回在这儿吃了一只山妖的野龙大概是回了鹰愁涧,没留在这当山大王。想来也是,没水没草,也只有虫子会爱这儿的荒凉罢。

     蜀地难行,对于腾云驾雾的妖仙来说却不是问题。这里荒无人烟却有佛寺,虽然已经成了废墟,但冲淡了妖气,也仍有几分佛气儿。

    也许在五百年前悬空寺就像花果山一样是个好去处,可在五百年后无论是遭了什么变故,都成了一片废土。

    和混沌的打斗虽然惨烈,但悬空寺外壳却还算保存完整,只是内里一塌糊涂,再好的工匠见了也要摇头说不。

    大圣没有入那寺的打算,他驾着云徐徐地从深渊落下,层层叠叠的云气被他冲开,他也不理,只是往下降,直降到最底。山涧的最底部是干涸了不知几百年的河床,还残存着河道的形状,山壁上有蜂巢似的被水流蚀出的孔洞,一丛又一丛密密匝匝的褐黄草窠遍布在山谷之中。

    他嗅到了一丝妖气,却也不奇怪。像这样的山谷是妖魔鬼怪最爱的巢穴,只须一股妖风就能将行路的人纳进来。但这山谷百般都好,只有一件不好。这蜀国之地自古以来就是行人最少的地境,要尝那一口人肉还得先去千里开外物色人家,哪个妖魔住在这儿都是吃力不讨好。也不知道是哪个刚成精的小妖住在这儿,碰不上行人,撞上他齐天大圣,也是合该倒霉。

    大圣拨开了那缕妖气,循着一望去,呀,还是个老熟人。

    还不待大圣说话,那小妖已经先瞧见了他,立刻惊得从草窠里头弹了起来,大声地嚷道:“孙悟空!你怎么会在这里!”

    “嘿,俺倒还想说呢。”大圣走过去像提溜甚么东西一样把小妖提溜了起来。那小妖还未化形,长得又粗又黑,六足长尾看着皮糙肉厚,肥腻腻黑溜溜的,正是一只大胖虫子。“我说混沌,你咋还活着啊?”

    ——原来这大胖虫子是混沌,可看这模样要说他是那个化作书生吃人的混沌,不如说是被人吃的馄饨。但就是馄饨也要看卖相,混沌这肉虫子的样子可让人一点食欲也没有。而且或许是因为曾给孙猴子一棍去了半条命的缘故,他那原本庞大的身躯浓缩成了这小小的一条肉虫,那口尖牙也再没丁点儿的威慑力。

    混沌一见孙悟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啐了一口,朗声叫道:“孙猴子,你放我下来!别以为你有些本事我就会怕你!”

    “你倒还挺威武的啊。”大圣掐着混沌背上的那一层糙皮,“就不怕我再给你卸几只脚?”

    “你!那些小孩儿你都救回去了,我也给你打成了这样,你怎么还是不依不饶!孙悟空,做事须得留一些余地罢!”

    “哼!你吃人的罪过,哪有这么容易一笔勾销!”大圣猛地将混沌甩在了地上,不待他逃跑就一脚踩了上去。

    混沌吃痛地蜷缩起身子,哼哼着想要从大圣脚下脱开,却不肯求饶。

    “……孙悟空,你自己的罪过,倒是逃得一干二净呢!”

    “你说什么?”大圣猛地瞪起了眼。

    “那诳上之罪,你以为五百年就足够了吗?”混沌一边忍痛一边冷笑着叫道。“江流儿你只救了他一次,又怎么解得了你的劫数?”

    大圣脚下一顿,他缓缓移开了脚,一对火眼金睛仿佛真的要喷出火一样。

     “你是说,这都是如来赐给俺的劫?”

     “是劫不是劫,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混沌猛地退开了丈许的距离,一阵青烟自他身上生出,他摇身一变,又变回了那个身姿绰绰的书生,只是那面目仍是一张巨口,再无那白面凤目的颜色。

   他又掐起了小生的那把喉咙,讥笑着说道:“你可是齐天大圣,不是吗?”

     “你住口!”大圣恼怒地执起金箍棒扫了一道棍影过去,混沌险险避开,那黑袍袖给扫去了一半,他却也不怒,笼起手青烟溢出,一瞬便将袍袖复了原。

     “孙悟空。”混沌朗声道。“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可若真要动手,你也不见得能讨得了什么好。”

    “被迷心鬼缠身,便是观世音也没法指点你迷津!”他大笑了一声,一转身化作了一道妖风,呼地一声卷地而走。

    大圣来不及去追,瞪着眼见混沌化作风逃走,他咬牙切齿,一口钢牙也要咬碎。甚么劫数!说到底不过是那些劳什子神佛要看他的笑话!那五百年的滋味儿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但如果说江流儿是他的劫,那这劫又怎么会解不开?

    那迷心鬼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猜不透,看着这连妖气也没了的山谷,也生不出任何继续留下的心思了。他招来筋斗云,腾云而起,往着长安城去了。

    这凡间那般大,没了花果山,难道就没有第二个供他容身的去所?

     大圣并不是那么想和江流儿待在一起,他总觉着他和江流儿是两路人。江流儿自小就跟着法明修行,四海为家,居无定所,长安城兴许能算作是他的一个故乡,但却不会是他永远落脚的地方。他若要跟着江流儿,又要跟他跟到哪里去呢?

    万事都没有定论,若是劫数不止于此,齐天大圣又有什么能耐,超出了七十二变化的变化,便是祖师爷也无可奈何罢。

    他本不欲逆大道而行,也不欲改这命数。可冥冥之中大概是有什么指引也说不定。所谓打破顽空须悟空,诘问这天和这命,究竟是要他悟出个什么虚空来。

    他不懂。又怎么会懂。

    相逢处非仙即道,天子脚下也有妖魔作祟,便是祖师静坐讲黄庭,也有劣徒一知半解挝耳挠腮。

    江流儿是如来跟前诵经的人,说来可笑,孙猴子又怎么知道小和尚在佛前转过几回经纶,他本是魔障,怎么能为口口相送的经书动了真性情。

    可就算是魔……他在江流儿眼里也大概是个好魔。这就是江流儿不通人情世故的地方了。齐天大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哪一层天的神仙不可劲儿地咒他骂他,诛仙台上该有他的一刮,偏他根骨子硬,连皮也刮不掉。

    他这魔也不自觉,想起江流儿来心里总有那么点酸楚松动的地方,可能是五指山下压久了不透气儿憋坏了他,让他总有点儿容易动情。

    大圣到了长安城的地界,悄悄地落了地,收起了身上那金灿灿的甲子,两条凤翎也拆了下来。他只穿着那身布衣,再收了那一身毫毛,收敛得像个人样,便摇摇晃晃地入了长安。

    长安多得是齐天大圣的传闻,江流儿带着那群给山妖掳走的小孩儿浩浩荡荡地回来后更是引得长安家家户户都给他这泼猴磕头,虽说抢了菩萨佛祖的香火,却也倒让他怪不好意思的。

    他不敢在长安招摇,生怕给谁认出来,进了城很快闪进了城隍庙里,正看见法明老和尚抓着江流儿劈头盖脸地训话。江流儿被训得蔫着个脸,却正好见他从门外闪进来,那对眼睛立刻一亮,张着嘴便呼了一声:“大——”

    “嘘!!”大圣冲上去捂住了江流儿的嘴,法明给他吓了一跳,吓得训着的剩下半截话也给忘了,却也不得不同大圣打个招呼,给江流儿留个过后再说的眼神便先走了。大圣这才松了捂着江流儿嘴巴的手,江流儿立刻跳起来抓着他倒豆子似的一通叽叽喳喳:“大圣大圣!你怎么来长安了啊?是想我了吗?我正被师傅骂着还好你来了,不然师傅要骂我骂到吃饭的时候去呢!”

    “得了吧,你这小屁孩儿,被骂是活该。”大圣翻了个白眼说道。“俺就没事闲着过来看看你。”

    “嘿嘿,这么说,大圣是特地来瞧我了?”江流儿傻笑着说道。“正好,我有好多事想和大圣你说!”

    “行了行了,你那些事不慌说。”大圣连忙阻止。要说法明是个大唠叨,这江流儿就是个小唠叨,大圣在他这儿吃过不少苦头,耳朵都要给念出茧子来。他可没心思听江流儿再胡说八道。

    “我这次来也就是看看你念经念得怎么样,”他说,“过会儿我就回去了。”

    “啊,这么早呀!”江流儿睁大眼睛。

    “俺可不像你……俺忙得很呢!”他不想说花果山已经烧没了,便撒了个谎。

     “那倒也是,大圣你回了花果山,想必是有许多的事情吧!”江流儿两只眼睛直闪着光,大圣支吾了几声,勉强将花果山的事给糊弄了过去。

     江流儿还是那小话痨的德性,抓着大圣说了许多的话儿,长安城时下正火的戏文他给念得滚瓜烂熟,恨不得立刻给大圣演那么一出。他抓着大圣出了城隍庙,在街上绕了几圈到了那演皮影戏的摊儿。江流儿兴致勃勃地招着大圣在看皮影的人堆里头坐下,大圣拗不过他,只好坐下了。

    他们来得迟,皮影戏已经演了快一半,大圣耐着性子看了几眼,这才发觉这皮影戏竟是在演他打山妖的那戏目。

    “这是在演大圣打山妖!大圣你快看!”江流儿兴奋地拽着大圣的袖子叫道,大圣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狠瞪了他几眼才让他安静下来。

    “要看就好好看,你可别往外倒豆子了!”大圣说道。

    “唔唔!”江流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把大圣捂住他嘴的毛手扒拉下来喘了口气儿,两眼放光地盯着皮影戏,嘴里又忍不住配合着戏发出哼哼哈哈的声音。

    大圣着实拿江流儿没辙,只好由他去。他漫不经心地盯着那皮影戏看,正看到他与混沌争斗,混沌掉下山崖,恢复了那大肉虫子的原身。

    皮影里头混沌的角儿即使是变回那虫子模样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兴许是担心吓着看戏的孩子。那肉虫子只是一道黑影,与大圣的角儿你来我往了几下,大圣暂时被打退了,然后幕里忽地跳出了一个小和尚的影子,朝着黑影冲了上去。

    大圣猛地愣了一下,他认得这是江流儿,这打山妖原来没有删去江流儿的戏份?江流儿如今在长安城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但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儿,按理说哪怕打山妖改成了一出戏,也是该多少隐去江流儿的。

    ——何况大圣并不是那么愿意回想起江流儿冲上去挑衅混沌的事情,只要一想起来他就生气,恨不得像法明一样揪着江流儿耳朵把他训一个狗血淋头。

    皮影戏里头的小和尚无所畏惧地冲上前对着黑影叫嚣,试图引走肉虫子,猴子从虫子的后方一路狂奔,对着小和尚的方向伸着手。小和尚转身逃跑,但跑了没几步就被黑影追上了。

    大圣的心猛地揪了一下,他没敢眨眼,心想还好江流儿没有出事,然后他就忽然看到,影布上小和尚的皮影一下被撕成了碎片。

    他猛然跳了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惊慌之下大圣扭过头看坐在他身边的江流儿,却发觉本该坐在板凳上的江流儿消失了。

    ……不对,江流儿从一开始就不在这里。

    大圣仓皇四顾,发现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那一出皮影戏还在演着,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皮影背后根本就没有人。

    —— “被迷心鬼缠身,便是观世音也没法指点你迷津!”

    混沌说的那句话骤然闪过了大圣的脑海,大圣猛地踢翻了脚边的板凳,他下意识想要掣出金箍棒,抬起手却发觉手上紧紧地箍着法印。

    就连半点法力也使不出。

    皮影当中的黑影缓缓地从影布上滑下来,直落到地面上,那影子立了起来,化出了江流儿的模样。


    “大圣,你不带我去长安吗?”江流儿说。

    “你胡说什么!”大圣怒吼道,“是何方妖孽敢在俺的面前故弄玄虚!”

    “大圣,你难道不记得了吗?”江流儿向前一步,面目上笼着一层黑气。“……你答应过要陪我回长安的呀。”

    “大圣……”

    “住口!!”大圣一拳挥了过去,拳头却穿过了江流儿的脸。

    “你不是江流儿!江流儿……已经死了!”

    他猛地挣开了束缚,手上的法印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随后化作了一摊灰烬。他睁开眼,崩塌的悬空寺静默地矗立在他的眼前。

    面前的江流儿只是一阵虚幻的黑色烟雾,依稀能够凝聚出一个人形。那烟雾缠着他,几乎要将他的妖气吸走。

    黑烟发出了一声惊叫,来不及逃离,被他伸手猛然攥进了手心里。大圣愤怒得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若他手中的不是一段烟雾,恐怕要被他的力道捏得粉碎。

    “好啊……这可真是一块风水宝地,什么妖孽都敢作祟!”大圣咬牙切齿说道,他抓着那段烟雾,冷然地扫了一眼四周,看到那些弥漫着的瘴雾。

    这里聚集了成百上千的“迷心鬼”,几乎要自成一个使人陷入无尽绝望与痛苦的炼狱。所谓迷心鬼本只是人心当中的一段痴想的妄念,因为强烈的七情六欲而滋生出的妖怪,在最初的宿主死后获得了惑人的力量。这一处悬空寺不知死过多少人,也不知生活过多少妖精,本就是妖气强盛之处,又有最初的佛气打马虎眼,因此引来了众多的迷心鬼。

     混沌还在悬空寺称王那会儿这些迷心鬼都给逐走了,因为迷心鬼连妖怪也不放过,而混沌被大圣打败后迷心鬼又重新占领了悬空寺,并且越聚越多,连大圣都着了道——

    混沌勘破了大圣遭的这一迷心劫,因此发笑,却也料到孙悟空不会栽在小小的迷心鬼之下。

    大圣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棍捣烂了这悬空寺,丢了面子是小事,被妖怪借着江流儿的缘故戏耍了一番才是真正令他怒不可遏的原因。

    他知道,江流儿已经死了,被埋在悬空寺的破烂石头堆下,而这千百的迷心鬼也许也有他的一份儿,所以才成了他的一道迷心劫。

    花果山已是废墟,江流儿也只是他应受的劫数,哪怕法印已去,他也仍被抓在如来的手心当中。

    这历练还不知有几多重,也不知还有多少道劫要降在他的头顶。大圣扫清了一山谷的鬼,他驾起云,看见鹰愁涧的老龙懒洋洋地在云间穿梭,看见西方的万丈佛光。

    曾经他自由自在何止三五百载,可如今想想就与做梦一般可笑。

    但即便如此,他也要给自己寻一个出路。皈依也罢,魔障也好,劫数再多他也势要齐天,要这满天神佛都承认他的能耐。

    谁的心中不种着一只迷心鬼,便是成了佛,清除了再多的执念,也终究难逃,也无须逃。


    大圣闭上了眼,复又睁开了。他不知前路还有多少劫难,而他已经没有退路,连去处都没有。凌霄殿,花果山,傲来国,悬空寺,长安城,两界山。他曾去过的这些地方,终究是没有一处能让他安下心待得长久。他想起两界山的烂桃树,想起山缝里的尊尊佛像,想起划破了江流儿的手的那块石头,他想起他其实无路可走。

    那些可恨的鬼被荡清了,却仍有一股惆怅盘旋在他的心头。大圣说不出这惆怅,山匣里头的五百年一晃而过,山匣外却不知还要再度几百年。

    筋斗云在那云路之上一路疾驰,不消片刻就到了长安。大圣没有下去,一对火目凝望着繁华的长安城。他望了许久,最后还是调转了云头。

    云下长安城外的城隍庙,一缕香烟悠悠飘入西天。


    记忆中江流儿攥着在两界山摘的山桃递给他,他接过,咔嚓咬了一口,低下头便看见小和尚嘻嘻地笑着,笑得灿烂。

    大圣也忍不住笑了。

    这一段记忆便是最初,也是最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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