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十】《盛夏躲避球》

《盛夏躲避球》
文/睡前

#约十

    “最近呢……总觉得十代好像在躲着我，奥布莱恩你不觉得吗？”约翰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地说道。一旁正在擦拭决斗盘的奥布莱恩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向约翰，神情有些复杂：“十代那家伙不只是躲着你一个人吧？”

    “和大家的情况不太一样，”约翰说道，“他现在一看到我就跑，我听卢比说他好像还让羽翼栗子球注意我在哪里，会故意提前避开我。”

    “……你们这是都吩咐精灵替自己做什么事情，”奥布莱恩揉了揉鼻梁，“那么在意的话就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所以说他在躲着我，我根本就逮不到他……”约翰大叹一口气，表情十分郁闷，“我们也快离开决斗学院，回到原本的学院了吧？如果十代不愿意和我道别的话怎么办？”

    “那有什么问题吗？”

    “很有问题啊，奥布莱恩你怎么不明白？”约翰转头瞪向奥布莱恩，“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十代的事情吗？”

    “与其在这里烦恼，还不如把他找出来彻底问清楚。拜托精灵去找的话总能找到他的吧？”奥布莱恩冷静地说。

    “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啦……”约翰挠了挠脸颊，“可是十代躲着我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表现得太强硬不好吧？”

    “那就是你和十代之间的问题了。”奥布莱恩低头继续擦拭决斗盘。约翰长长地“诶”了一声，忍不住抗议：“奥布莱恩也太冷淡了吧！你就不会因为被十代躲着而觉得失落吗？”

    “不会，因为他并没有在刻意躲着我。”

    “什么！这不公平！”约翰瞪大眼，十分不甘地叫道。

    奥布莱恩对此反应平平，在将决斗盘擦拭干净后，他才终于又抬起头看向约翰，开口说道：“既然你觉得他躲着你是有原因的，而且和躲着其他人的理由不一样，那你也只能把他找出来问清楚吧。”

    “奥布莱恩你说得倒是简单……”约翰叹了口气。

    说是要把十代找出来问个清楚，又哪有那么简单？和奥布莱恩分别后，约翰走在去往欧西里斯红宿舍的路上。他止不住地叹气，对此的烦恼已抵达一个极限，无论是即将返回北方学院、还是被十代躲着的事情都挤压在一起，像一块逼着他就那样吃下的压缩饼干。他当然吞不下，干苦的方块是一向乐观的他心中少见不能消化的闷闷不乐，被拿捏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约翰叹气的次数大约已经到了足以令人侧目的程度，卢比站在约翰的肩头忽然小小地叫了一声。约翰看向与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不由得微笑了起来——虽然那其中显然苦笑的成分更浓郁。

     “卢比是在担心我吗？”他说着，被半透明的伙伴聊以寄慰地蹭了蹭脸颊。自回到原本的世界后，精灵们也变回了寄宿在卡牌中的状态，不再拥有实体，所以卢比并不能真的碰触到约翰。这多少有些遗憾，不过约翰听说现在的十代能够把精灵实体化召唤——他想到十代，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

    说到底，事件告一段落之后他和十代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形影不离。偶尔向大家问起十代的事情，大家竟然都表现得异常惊讶，连自称是十代头号小弟的丸藤翔也诧异十足地说，以为约翰会对十代的事情了如指掌。

    那当然是误解，就算是十代没有躲着他的时候，他也不能说自己多么了解十代，而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十代的事情知之甚少。可是即使知道与十代有关的、一部分无足轻重的点点滴滴也不会改变什么。就像他愕然地看着十代转身就跑的背影，打了一半的招呼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失落与不解这才姗姗来迟，而他改变不了自己感到不知所措的内心，也改变不了因为他没有提步追赶、以至于让十代就那样逃走了的事实。

    那个时候如果就追上去的话，是不是就会明白什么？比起这样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去找十代问清楚明显更直接了当，也不会产生什么误解。但就如同约翰的勇气全部都在那消失的时空中消磨殆尽了一般——他后来才发觉自己的经历多么不可思议。

    与虹龙一同飞往第二个次元的那一瞬，精灵泠然憎恨的注视仿佛堡垒外与沉睡魔咒共生的荆棘。尤贝尔在那个时候说过什么，约翰一句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意识消弭，空旷的白色像黏着的油漆占据全部视野，又不住地皲裂，并坠入无边的陨石群中。

    他与虹龙一起消失在那片白色当中，又被温柔的黑暗从沉睡的世界中带回。而把他从那样的世界里带回来的十代，现在躲着他，没有任何预警也没有任何补足的解释，就像是要把约翰从这盛夏飓风的中心甩脱出去。

    约翰发现自己那时没有及时追上去，其实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十代不再回到大家身边的理由。他只是并不想听到十代对他说，躲开他是为了不再把他牵扯进来。

    所以他也不由自主开始躲避，烦恼却不愿面对这样的烦恼，光是那样猜测着就觉得苦闷要满溢而出。他甚至也开始小小地任性，只要不去思索，将察觉到的全部都塞进罐头里封闭起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十代躲着他，只是像他想要捕捉、却无论如何都捕捉不到的昆虫那样不会坦然地出现罢了。而即使昆虫大意之下被他捉住了，他也会因为不忍伤害而将昆虫放生。

    “卢比卢比！”卢比的叫声忽然将约翰飘远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约翰一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偏了路。如果他就那样沉思着直直地往前走去，毫无疑问会撞上树干侧面横伸出来的树枝。

     “好险！差点就撞上了，谢谢你，卢比——”约翰低头绕开树枝，一边向卢比道谢一边抬起头来，双眼却在这时擅自将一抹鲜红的身影装进了视野。

    十代不知为何正好在这个时候路过，在见到约翰的时候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竟然忽然就偶遇了！明明之前不管怎么都碰不到——约翰的心跳一下漏跳了一拍，脑海在这一瞬闪过无数个想法，喉咙里却什么话语也吐不出来。

    两人呆呆地对视了几秒，就在约翰终于回过神，开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十代猛地一扭头，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往身后的灌木丛里逃去。

    “啊！十代你等等！”约翰吃了一惊，连忙追上去，十代却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

    果然是在躲着他，可是为什么——约翰心想，就算真的是因为不想把他再牵扯进来，也根本就不必做到这份上吧？

    还是说，是因为别的事情……

    “羽翼栗子球！怎么回事？”十代一边跑一边大喊起来，“我不是说过要避开约翰吗，为什么忽然碰上了——”

     “库里库里——”羽翼栗子球的身影在十代身边浮现出来，它拍打着翅膀，发出几串在旁人听来意味不明的叫声，十代却险些因此一个踉跄。

    “哈？！你说被宝玉兽拜托了？”十代难以置信地叫道，羽翼栗子球的目光中露出流露出愧疚的情绪，又对着十代说了什么。

    “你说因为约翰听起来太可怜了，所以就不小心答应了下来——”十代差点没咬住自己的舌头，“可是我也很烦恼啊！”他向羽翼栗子球抗议。

    “库里库里！”羽翼栗子球委屈地叫道。

    “什么？我这样躲着也是很辛苦的啊！你不要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就算是同情约翰——”

    “你说同情我什么？”约翰的声音从十代背后传来，十代吓了一跳，接着就感觉右手一紧，整个人都被拽向后方。他不得不回过头，看到约翰气喘吁吁地拽着他，头上、衣服上都是叶子和灰尘，脸上也被树枝划出了几道红痕。

    “啊，约翰，”十代干笑了一声，“好久不见……”

    “现在不是打招呼的时候吧？”约翰无奈地说道。

    “说、说得也是呢。”十代对着约翰打了个哈哈。

    约翰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呼吸。他没有松开抓住十代的手，甚至握得更紧，紧得十代感觉被攥住的手腕生疼。

    “本来我是想去欧西里斯红宿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你的，但是刚刚卢比告诉我了，”约翰说，“它说它和羽翼栗子球在这里约好了，把我和你带到这里来。”

    “诶，我说为什么羽翼栗子球把我叫出来……”十代心虚地移开视线。

    “这段时间十代你一直躲着我……”约翰顿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变低了，“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你问发生了什么……”十代迟疑了起来。约翰注视着十代的神情，把十代脸上所有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了巨大的失落感。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话，他不是不能理解十代回避的做法。可要只是十代对必须隐瞒的事情缄口不提的话，他还能够忍受，但像这样被避开、被排除在外，无论如何他都会觉得万分泄气。就好像他派不上任何用场，明明想帮上十代的忙，却最终弄巧成拙。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

    “确实是不能告诉约翰的事……约翰你不会生气了吧？”十代心虚地说着，抬起眼看向约翰，却一下愣住了。约翰别开了视线，紧攥着的手指松开了。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哈哈了两声。

    “我没有生气啦，只是稍微有点搞不明白，不过既然是不方便告诉我的事情，那我也不会多问的，”约翰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嘛，只要不是被十代讨厌了什么的就好……”

    “……”

    糟糕，十代心想，羽翼栗子球说的是真的。

    看到这样的约翰，任是谁都会觉得于心不忍吧？而且约翰竟然为这件事这么烦恼吗，甚至还好像有点难过……

    十代的内心强烈地挣扎起来。再三权衡之后，他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着我露出那样的表情，约翰不觉得自己太狡猾了吗？”

    “啊？”约翰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你擅自误解了什么啊。”十代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搭在约翰的肩膀上，让约翰不得不与他对视。而此时他脸上的表情认真又无奈，还有那么几分困扰。

    “其实我不想说出来的，也是因为这样才一直躲着约翰……”十代说着有些心虚，“毕竟要是碰到约翰的话，我绝对会忍不住把想隐瞒的事情都说出来，现在果然变成这样了，所以说羽翼栗子球真的害惨我了……”他再度叹气，羽翼栗子球也心虚地躲到了一边。

    “诶？”约翰怔住。

    “就是那个啦，”十代斟酌了一下措辞，“约翰你们不是就快回到原本的学院了么？所以我想在你回去之前，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

    “我稍微问了一下奥布莱恩，奥布莱恩只说会配合我的行动；吉姆的话，唔嘛，他觉得让卡莲给你表演一下绝活挺不错的，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十代，等一下。”约翰打断了十代。他低头深呼吸一口气，又抬起头，看向十代。

    “你意思是说，你是想给我准备一个惊喜，但是因为担心自己说漏嘴，所以就干脆躲着我？”

    “呃，那样说应该没错……”

    “奥布莱恩是知情的吗？”

    “他的确知道……”

    约翰沉默了许久，十代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约翰该不会生气了吧？他忍不住想。

    嘛、嘛，被他那样一声不吭只顾着躲开，会生气大概也正常……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想着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就没给自己的行动找任何借口。

    现在看来这样的做法太过轻率了，他应该向约翰道歉才对——

    “——太好了。”

    “诶？”

    “我还以为铁定是发生了什么，十代不想把我牵扯进来……”约翰忽然松了一口气，“嘛嘛，不过奥布莱恩也真是的，明明就知道还特意让我来找你问清楚。”

    糟糕，这太糟糕了。

    十代愣愣地看着约翰，道歉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完全说不出口。

    “约翰不觉得生气吗？”他讷讷地问，“我之前什么解释也没有。”

    “啊，我刚刚其实真的有点生气啦，”约翰挠了挠脸颊，又笑起来，“不过十代不是说是想给我惊喜吗？要是到时候一点也不惊喜的话，那我再生气也不迟啦——”

    “……约翰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吗？”

    “诶诶，是你说要给我惊喜的吧？”

    “你那样说的话——我还怎么道歉——”十代说着，竟然有些郁闷，“我没有考虑到约翰的心情，擅自躲着约翰，只用一个惊喜的话怎么可能补偿？”

    “呃……那十代你现在立刻给我一个惊喜，就当做是补偿我？”约翰想了想，对十代说道。

    “呜哇，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怎么了？说要准备惊喜的是你，说要补偿我的也是你啊，我可是顺着你的话提议的。”

    “我可是到现在也没想到该给你准备什么惊喜啊！”十代理直气壮地说。

    “你还真敢说出来诶……”

    “——对不起啦！是我的错！”十代诚恳地低下了头，对着约翰双掌合十大声道歉。

    “但是现在我身上什么也没带，要说惊喜的话只能……”十代说着，抬起眼看向约翰。约翰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十代拽住衣领，脚下一个踉跄。他不由得低下头，接着额前一热。

    十代撩起约翰的额发，吻在了约翰的额头上。

    “这就当做是给约翰的安慰吧。”他含着温热的吐息轻轻说道。

    没有预警，没有解释，飓风就那样呼啸而来，把所能卷起的所有东西都卷入了逃往太平洋对岸的盛夏中心。躲避球狠狠砸在约翰的心中，把他砸得头晕目眩。

    太狡猾了，就这样糊弄过去吗？他本没有很生气，也说服自己不要太在意，可是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又一次变得乱七八糟起来。

    擅自决定要给他惊喜，却不打招呼地躲开他；又擅自决定要补偿他，却还是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想法——十代为什么总是这样？

    明明就不擅长洞察人心，也不擅长安抚别人，即使从异次元回来后得到了成长，十代在这方面也毫无变化。

    可是——可是约翰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无法让自己不要像是妥协一样接受这样蹩脚的安慰，嘴角挑起来的、硬邦邦的笑意把他出卖得彻底。

    “那也太狡猾了……”约翰小声地说道。

    “但是约翰你这不是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嘛。”十代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恶，我要生气了——”

    “哈？为什么啊！”

    ……

    后来和十代之间的事情，约翰没有再去多想。

    真正的惊喜被送到他手上时，离开决斗学院的轮船已经拉响鸣笛，驶向一望无际的太平洋。他站在甲板上，遥遥地望着矗立着决斗学院的岛屿消失在海平面上。

    “十代给你的惊喜，你有看吗？”站在约翰身侧的奥布莱恩问道。

    “还没有，”约翰向奥布莱恩晃了晃手上装着什么的信封，“他叮嘱我要珍藏这个‘惊喜’，到了海上再看。”

    “是信？”奥布莱恩看着约翰手上的信封。

    “唔？奥布莱恩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我只是知道十代要给你准备惊喜，倒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样啊……”约翰低下头，颠了颠那个信封。信封不大，却也不算薄，分量也不轻，显然装着不少东西，而捏起来里面似乎都是卡牌的样子。

    约翰想了想，拆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抖出来。十几张卡牌落在了他的手心里，他看了一眼，不由得扑哧一声：“十代该不会是把买的卡包拆开放进来了吧？”

    约翰一边说着一边翻看那十几张卡牌，都是一些实用的魔法卡，显然是十代考虑过约翰的卡组特性后特意挑选出来的。他翻了几张，忽然翻出一张与卡牌一样大小，却不一样的纸片。

    “这是照片吗？”奥布莱恩说。

    “嗯……应该是吧？”约翰把那张纸片抽出来。他端详了一会儿，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和十代第一次决斗之后在天台上讨论时的照片吧？那个时候竟然有谁偷偷拍下来了吗……”

    照片里的约翰与十代面对面地席地而坐，两人都把卡组摆在地上，一副讨论得十分热烈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十代远不像现在这样不好相处，和谁都能交上朋友，而且总是对决斗抱有十二分的热情。

    虽然约翰不认为十代的成长是坏事，可是偶尔他也会想起最初的十代，毕竟那是他在决斗学院最愉快的一段记忆。而那或许也是十代最不可或缺，也最值得珍惜的时期。

    约翰把照片翻到背面，忽然注意到背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段话：

    “下次再来和我决斗的时候，你可要把虹龙真的召唤出来啊！”

    “十代的惊喜就是这样的吗？感觉意外的很不起眼啊。”奥布莱恩在一旁说着，约翰却没及时回应。他诧异地看了一眼约翰，发现约翰望向了甲板外漫无边际的海洋。

    “十代还真是不怕我生气啊，”约翰莫名笑了起来，轻轻说道，“不过在安慰人这方面，他说不准还挺擅长的呢。”

    “下次绝对要赢他。”

FIN.